【文本深处觅烟霞】No1.直道盛事奔赛会，未妨背书难忘记

鲁迅的《朝花夕拾》里，《五猖会》算是一篇“跑题”的作文。倘使用现在中学生作文的评价标准，断然是要被归入三类作文的，因为题目是“五猖会”，可关于五猖会的内容却几乎没有，东关五猖会的盛况只字未提，可不是跑题是什么呢！

那时孩子们童年的玩乐，远不及现在，尤其实在封建大家庭里，条条框框的束缚更多，多半时候，只能看到头顶“四角的天空”。那种对热闹的渴盼，用心心念念牵肠挂肚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迅哥儿之所以对闰土印象深刻，很大程度源于他知道的新鲜事物层出不穷，都是自己所未曾经历过的。迎神赛会之所以成为除了过年过节外孩子们的企盼，无外乎想去看看热闹。单调的生活过久了，就滋生出无限向往，即使这迎神赛会千篇一律，极其寥寥。

“伸长颈子等候多时”，那种渴盼的情绪，尽在“伸长”和“等候”里了。原以为会比上一次看到的繁盛些，“却只见”一个神像被众人抬着匆匆而过，失望之情尽在“却只见”。失落是失望的孪生姐妹，她潜伏在“于是，完了”这区区四个字里。这感觉，和我们驱车奔波数小时，原以为抵达会看到美丽的风景，结果却是一片人海占满了风景的角角落落，如出一辙。

尽管如此，希望“长存”，哪怕“结果总是一个差不多”，甚至连纪念品也是一成不变，粗制滥造的哨子，声音刺耳。但对于那时的孩子包括幼年鲁迅来讲，都是满心期待的。以至于为了想在赛会上“扮犯人”，甚至希望自己生一场重病，让母亲许这样一个愿。

与《陶庵梦忆》里的赛会相比较来说，鲁迅所见的赛会，就是小儿科了。他所亲眼看到的“较盛”的赛会，也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可言，只不过花样多了些罢了。因而，要到东关去看五猖会，而且是全县最盛的会，距离鲁迅偏僻的家，出城还要走六十多里水路，激动之情可想而知。“罕逢”一词，用的妙极。机会的难得，想去的渴盼，尽在其中。连那里的庙都提前了解清楚了，正如我们要去哪里旅行前，先做“功课”，了解景点路线和风土人情是一个道理。

于是前一天夜里就预定了船，大清早就全家总动员，足见隆重。然而，父亲却大煞风景地要求背其实并不懂意思的《鉴略》。背是背了，可背得兴味索然，如同嚼蜡。这情形，类似我们组织孩子们出游，总要布置作文；如同我们推荐一本好书，非要让写读后感。一想到任务，便失了兴致。

所以风景也好，点心也罢，热闹与否，全败给了背书。因此我们看到的《五猖会》，便没了五猖会的热闹场景。

现代版“鲁迅的父亲”，一点也不少，只不过长衫换成了西服、夹克抑或短裙。当你抠着手机冲孩子大吼“作业怎么还没写完”的时候，当你带孩子看场电影必须让写观后感的时候，当你给孩子买个玩具附加写张数学卷子的时候……你已经和他比肩了。

所以，改悔罢！

                                                                 田玲写于2018年11月4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