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

杨婆老是从我们家后门进来,背有点驼,声音有点不同我们,在印象中永远都是齐耳的短发。

她一般到我们家,婆婆都在煮饭,有时是正午,有时是傍晚,乡烟缭绕,杨婆的故事恐怕过了我们这代,便再无人知晓了。

她的脸是圆地,岁月已让她失去了圆润和光泽,婆婆说杨婆来我们这时是初夏,大爹爹从军在四川,那个时候交通不太发达,大爹爹坐船到岳口,见到阔别了几年地家乡,杨婆婆穿一件碎花旗袍,淡蓝地,皮肤白皙而秀美,眼晴圆而亮,怀中抱着我大姑,才四五个月,粉嘟嘟,迷你大眼,一逗就笑,我婆婆说给我们听时,我老感到杨婆就是仙女下凡。

我们家背靠汉水,离堤脚最多三百米,出了后院门,有个荷叶坑,水是清澈香甜地,大爹爹回来了的消息让家人特高兴,我的婆婆爹爹,还有姑婆婆,特别开心地是大婆婆,一起过了荷叶坑,大婆婆的小脚那天迈得特别快,喜悦写满脸上,满地相思终于盼夫归来。

一行人终于看到了大爹爹,杨婆婆看到迎面的这一行,突然就哭了:你这该天杀地,糟蹋我了,她第一眼就凭女人直觉发现了大婆婆,我婆婆接过粉嘟嘟的大姑,大婆婆的拳头不由分说地打在大爹爹的背上,俩个女人的委曲和纠结在空气中释放,杨婆婆只是流泪,说着她家乡方言,婆婆听了个大概。

你糟蹋我,你说家里有个弟和弟妹还有个妹……再无他人……

那个初夏,草儿的清香,荷花的莲洁,偷窥着家人聚会的微妙,空气是湿漉而纠结。

接下来的日子,因大婆婆的强势,杨婆婆无法再呆下去,对女儿千万般不舍的杨婆离开了大爹,大爹呢,尽管舍不得自己的女人,因为世俗和懦弱,还是结束了这场游戏般地婚姻,她改嫁到本村四队,因长期积劳成疾,加上思念远方的亲人,杨婆得了严重的哮喘病。

后来杨婆婆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渔阳,因为她从四川渔阳县来,那里是她的根,有她的父母兄妹。

日子虽苦,但杨婆很勤劳,天天顺着那大路到堤上捡柴火,割了草去岳口街上换盐钱,有时间就来我们家找我婆婆,拉拉家常,淡定而坚强。

大爹爹走之前,说了一句掏心窝让人泪奔的话:我对不起杨姑,我对不起杨姑。

一声对不起又怎能释透一个女人的悲哀?

一个女人离乡背井,再没回过自己的娘家,像根断线的风筝。

杨婆婆在大爹爹最后告白面前,出奇镇定,那些年被大婆婆虐待,挤兑种种屈辱,让她流干了眼泪。

她十八岁就来到这个陌生之乡,生活让她异常坚强。

大婆婆没有为大爹爹生下一儿半女,杨婆对大姑俩口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善待大婆婆。

众乡亲泪眼婆娑的看着杨婆,都跟明镜一样,看着早已溶入了他们亲情中地杨婆,一种敬仰和钦佩之情,不由言表。

她只是静静地从怀里取出一件衣来,是那件碎花旗袍,我婆婆惊讶了,这么多年,怀揣着十八岁时的期盼。

连着它和你一起走吧,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大爹爹胸前,好像是连着她十八岁地青春。

再场的人放声痛哭,我的大姑抱着杨婆婆,大婆婆也在失声痛哭。

没过多久,杨婆也一病不起,据说走地时候还喃喃地念着大爹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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