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他的朋友,遇着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他也许会赤手空拳跃入黄河捉两尾鲤鱼,再从水里跃出抓两只秋雁,为你做一味清蒸鱼、烧野鸭。

                  —古龙《欢乐英雄》—

        打小便是个馋人。最爱看路边摊子里老板甩开油膀子大勺大碗添面汤的情景。排在人头攒动的队伍后面,看着高汤蒸汽从乌泱泱的后脑勺间腾腾升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那时候,还没有“吃货”的概念,总觉得讲吃谈喝境界不高,心里经常为此惭愧。再长大些,偶得一本唐鲁孙的《天下味》,书里尽数作者各种儿时滋味,又兼一些思而不得的往事。当下概叹,原来吃也能有一肚子典故。

        工作后,习惯怀揣两本口袋书乘地铁时读。一本正经闲书上班路上提神醒脑;一本正经吃经,下班途中画饼充饥。其实这样最是遭罪。试想下,正是饥肠辘辘的时间,书里尽写些热汤、炒饭等寻常物,却又偏到不了嘴,于是满脑子开始考虑下车后买何菜配何料如何烧。但事实上,等你浮出地铁站,人早已饿得脚步虚虚,看到饭菜便两眼发绿,之前想入非非的风雅顿时被抛诸脑后。

        不过,也不是没有兴致高昂的时候。天气晴好的周末,起个大早,施施然下楼配料。不爱超市,笃爱街市:必定要去开首第一档的肉铺买肉,老板说话有趣,老板娘顺道把肉切好;接下来去老乡的鱼档买鱼,前一天让帮忙留的鱼已另外放好;青菜必定找中间的一家,卖菜的阿姨唠嗑两句就给你塞姜葱。这家铺子肥肠卤得好,那家饺子馅给得足。虽然我有遭人鄙视的小算盘,但这种类似于邻里照应的熟悉感,是搬进商品房后所没有的烟火气。

        古龙写过,一个人如果走投无路,心一窄想寻短见,那把他放到菜市场,肯定厄头全消。人生在世,劳碌困顿。一口苦水后,那盏仍等着你的冒着热气的白汤让人实在。既无凌云志,那奔忙于衣食也可自得其乐。立冬早至,汤已温好,随我驱寒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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