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四书《孟子》【164】

2016-08-26 华杉

从国君到大夫，上上下下，都是罪犯，就是战国世道衰微，祸乱将起的社会状态。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pou）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

春秋五霸，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三王，实际上是四个人，夏商周的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

孟子说，自古治世安民，莫过于三王。三王之后，五霸迭兴，虽然也有扶衰拨乱之功，但是靠霸道，靠武力使人屈从，同样也是坏了王法。所以在三王面前，五霸就是罪人了。

而今天的诸侯国君呢，王法他们是早就不遵守了。而五霸立下的规矩，他们也废而不守。那么在五霸面前，今天的诸侯们也是罪人了。

大夫们呢，不能匡正君王以行三王之道，不能励精图治以兴五霸之略，一方面自己阴谋图利，另一方面对国君的所作所为，不仅不知谏劝，而且还阿谀奉承，替他粉饰，大家一起干坏事。那么在国君面前，大夫们也是罪人了。

从国君到大夫，上上下下，都是罪犯，就是战国世道衰微，祸乱将起的社会状态。

为什么说五霸是三王的罪人呢？三王有三王的王法：

天子巡行诸侯国叫巡守，巡守，就是巡视他所守的土地。诸侯朝见天子，叫述职，述职，是汇报他所守的职责。春天的时候，百姓耕种，他要去巡察，看见有缺牛缺种的，就要赈济或贷款，帮他补足，不能让他耽误了农业生产。秋天的时候，他要去巡察，看见百姓有收成不足的，也要赈济或贷款，给他补足，不能让他一家人挨饿。天子在王畿内巡察，诸侯在自己国境里巡察，让人民家家农业生产资料完备，粮食充足，没有匮乏之患。

天子到诸侯国巡守，是看他邦国治否，职责修废。进入他的国境，如果看见他开垦了新的土地，田野阡陌，水利设施井井有条，年老的人得到社会保障，贤德的人得到任用，有俊杰之才的人，都有官职，就给他庆功加赏。赏赐什么呢？赏赐给他更多封地，因为他管得好。

如果进入他的国境，看到土地荒芜，老无所养，贤无所用，在位的都是掊克聚敛之臣。掊克，就是聚敛收刮。天子让你驻守一方，是要你守土安民，不是给你发了一张收刮执照。你若收刮聚敛，不是导致民怨沸腾，天下不稳吗？那天子就有威让之令，问罪于诸侯。

诸侯的述职呢，到时间就必须进京汇报。一次不来，就要降低他的爵位；两次不来，就要削减他的封地，三次不来，就要开军队过去，兴师问罪了，这叫讨。

我们常说讨伐，天子向诸侯兴师问罪，这叫讨。把那犯罪之君诛杀，另立贤者，以守其国。讨是什么意思呢，讨是言字旁，声讨的讨，出令讨罪。礼乐征伐，是天子之权，只有天子有权说谁犯了罪，要讨。但是天子讨而不伐，他不用御驾亲征，他可以指派一个或几个诸侯国的军队去讨伐那有罪之国。被指派的诸侯呢，他只能去伐，执行攻伐的任务，他不能讨，不能发檄文说对方犯了什么罪，他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力，那是天子的权力，所以说诸侯伐而不讨。

那么到了五霸的时候，说谁有罪，不是天子说的，是那霸主在说，他发檄文，整合诸侯军队，今天讨这个，明天伐那个。不管该不该讨，该不该伐，这都不是他的权力，本身就是僭越，所以说五霸是三王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