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黄金溪，古称芙蓉川

芙蓉黄金溪，古称芙蓉川

    芙蓉黄金溪，古称芙蓉川、花川，它逶迤十余里，上接雁湖，下注芙蓉港，贯穿芙蓉全境，是芙蓉的母亲溪，也是雁荡山南大门的风景溪。花落满溪流，夕阳山外山。一条驿道，咬着碇步而过，并缘溪而行，千百年来，多少骚客给它留下了迷人的诗篇。

黄金溪经年流水潺潺，下游之芙蓉港，咸淡水充沛，饵料丰富，成了东海的一大繁殖良港。每逢涨潮，鱼虾蟹军团便随潮而动，进入黄金溪，而一退潮，它们便多半滞留在溪潭里。如此循环往复，黄金溪便成了鱼虾蟹的天堂，你去我来，源源不断。

我住在芙蓉街，离黄金溪近在咫尺。黄金溪是我猎趣的乐园。我熟悉它的每块石头。它串有多潭，香鱼很旺，大暑天，西风忽起，它们便滚成一团，向下游冲击。这种现象叫“抜阵”。抜阵时，姑娘媳妇们在溪边浣衣，随手乱扑，也有收获，有时香鱼窜进她们的怀，惹得她们格格发笑。男人们爱在下游垒墙，打开缺口，补上畚箕或挟网，让香鱼自投罗网。这叫“补鱼”。一天下来，补个百把斤，也是常事。而大家往往现补现烤，拾来树叶、草筋点燃，把香鱼架在石窝上烤，直烤得香鱼吱吱冒油。这才叫味道，一口咬过去，满嘴是油，满嘴是香，还引来花雀、乌鹙、水点点等鸟儿满天叫，满天飞。黄金溪虾儿奇多，赶上夜潮，点燃火篮一照，潮头处，密密麻麻全是虾，它们两眼发亮，你眼前呈现的仿佛是一地珍珠。入秋，特别是雷阵雨过后，夜里去黄金溪照田蟹，往往有大收获。一次，我收获30多斤，累坏了人。

黄金溪是天然游泳场。暑天，特别是下蔡周潭，它满是人，水花四溅，煞是热闹。男的在上游，女的在下游。女的上岸换衣裤，不敢钻树丛，便躲进草席筒。男的就齐齐起哄。筒外放哨的不卖账，就开骂还嘴。于是，草席筒东倒西歪，男人们便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我第一次去下蔡周潭学游泳，就出了事。后来获救，总结成败，就是“成也水清，败也水清”。因了水清，我误把深水当浅水，便贸然行事，也因了水清，险情被人及时发现，我第一时间获救。我去下蔡周潭游泳，常常带上钓竿，游毕，便在潭坝处钓乌鳅。乌鳅嘴贪，容易上钩。有时顺手，我一次能钓四五斤。

黄金溪水滑如玉，可冬暖如汤，它是女人们的至爱。黄昏时节，女人们总是在溪畔结伴浣衣，说笑声、捣衣声响成一片。我妻子娘家在方江屿，方江屿是海岛，岛民坐船来芙蓉赶集，常常顺带衣被来黄金溪浣洗。妻子就是黄金溪的常客。我们结为夫妻，多少跟她心仪黄金溪有关。

黄金溪两岸长满溪椤树，遮天蔽日。春暖花开，它花伞满天。麦熟时节，蟋蟀满滩。夏天，穿行林间，但闻叶叶虫声。深秋夜晚，我常常深入其间，用手电筒照觅“蛟龙王”。蛟龙王就是蟋蟀王，它粗如手指，呈泥金色，龙纹清晰深刻，非常漂亮。

黄金溪有多片卵石滩，洁净无比。当地人将卵石运至海涂养殖牡蛎，牡蛎长得又狂又壮。"芙蓉牡蛎"因此闻名遐迩。我们爱去卵石滩，拣石片投掷和打水漂漂，乐此不疲。石头在我手里飞出去，吱吱叫，常常落在百米开外的潭面上，溅起篷篷水花。我练就了过人的臂力，创造了乐清县少年手榴弹和标枪投掷记录。

这些都是旧事。1976年，芙蓉港围垦造田，黄金溪的咽喉被高高的大坝所锁死，鱼虾蟹的天堂便告消亡。其哀其痛，难以掷词。

拙著《芙蓉旧事》，埋葬着我的记忆，其失落、痛苦多于快乐。好在，黄金溪没有沉沦，一直在蜕变，它让我领悟到，岁月嬗变，沧海桑田，自是常理。我读方志，读前人吟诵发现，历史上黄金溪不乏变化。宋前，海岸线较高，它的流水长度只有今天的一半多。古时，它两岸长的不是溪椤林，而更迭出现的是梅林、桃林和桑林。它的下游，清朝时经过改造，衍生了支流。的确，发展、变化永远是黄金溪的主题。

今天，黄金溪已告别东海，少了许多野趣，但它却被打造成了“雁楠旅游画廊”中的一大景区，游客如织，这令人不无欣慰。黄金溪海口段，现潭面开阔，平滑如镜，黛山倒映，它白日可荡舟载歌，黄昏可掬“花村夕照”，夜晚可观赏音乐喷泉，妙不可言。景区还设有牌坊、文化走廊、“芙蓉古镇”纪念馆、谢灵运游踪纪念碑，颇有骋目驻足之处。下游之芙蓉池，其湿地开发规划早已完成，它一旦落地，黄金溪将会迎来满天的飞絮和白鸥，声色大增。而上游的良园生态观光区，溪椤林茂密，隐坐着唐刹本觉寺，它为黄金溪涵养水源和文脉，可谓清风入怀，钟声无价。最入眼的，是竞划龙舟。龙舟自古是平原水乡的产物，一直与芙蓉山区无缘。今年它落户黄金溪，鼓声、锣声震天，别开生面，令千年古镇为之魅力四射，活色生香。

我时常回芙蓉，每每徜徉于黄金溪畔，感慨良多。我写下许多心绪，苍白的文字背后，云水苍茫，更多的是深长的寄托。我多次与黄金溪的开发狂人周泰康先生谋面，也与良园生态观光区的开发策划者有过接触。我还以诗代言：“空喊瀛洲谁罪过，烟波江渚问诸侯！”批评政府开发芙蓉湿地步子太慢。不错，我已从昨天中走出，从失落与痛苦中走出，现在心中奔淌着的，是一条明天的崭新的黄金溪。这条黄金溪，即便王十朋、翁卷、李孝光、章纶、章元梅、朱谏、侯一元等前贤见了，也是兴会满襟的——它是自然与人文的联袂吟唱，水有多长，歌就有多长，情就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