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给孩子买衣物的专卖店打电话说,积分兑换开始了,很久未上街的我涌入了人流。
积分兑换分分钟的事,出来后踅进了步行街。因创建文明城市,街上的小商小贩不见了踪影,街道似乎开阔敞亮了许多。为了买一杯紫薯羹,我在一饮吧前呆了两分钟,左右对面的商户里传出的音乐声扭打在一起,翻滚在街道中,不分胜负。这吵杂声让我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逼仄的小巷中,我们婚后创业的第一站:孬蛋玩具店。
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刚结束完一个工作旅程的老公和我去一同学家闲玩,她随口一个建议,我俩就去当时的关巷市场租下了一个门面房,订围墙、做货架、买用具我们认真筹备,下郑州、仿门面、找货源、屯货物我们煞有介事。不出几日,在鞭炮声中,我们的玩具店开业了。
那个暑假,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店的女主人。
那是个一间门面的小店,卷闸门拉开后就是正中间的铝塑货架,货架上一层层分类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工艺品和小饰物。两边墙壁上是钉在墙上的玻璃货架,一边是毛绒玩具,一边是文具。后边是一个一米宽的小隔间,靠后有一个上楼的便利楼梯,此外仅能放下一个窄床,供闲暇时稍事休息。前边放着一张窄条桌和一个凳子,桌子的抽屉里放着进货清单和每日的销货记录本。
我们是二巷左手的第二家,第一家是个卖灯具的商户,卖家是和我们年龄相仿的一对本地小夫妻。我们对面是卖磁带碟片CD的商户,店主是在我们这做了几十年生意的湖南夫妇。斜对面也是一家卖玩具的小店,也许因为同行是冤家,那个胖胖的女老板漂亮的脸上老是一幅凶相。此外巷子里有山东卖窗帘的,有长治卖内衣的,再有的就记不清了。
每日清晨,老李一睁眼,就把他家的音箱打开,“lets.lets.go go go……”的兔子舞的标志性声响就按时把我们吵醒,告诉我们该起床准备营业了。于是,我们从二楼窜下来拉起卷闸门,提出小煤球炉,生火做饭,开始了我们一天平凡而又忙碌的营业生活。
我们是做生意的新手,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我们牢记朋友的提示,在每一个货物的上面标注着价格,不管买者如何巧舌如簧都不能低于我们的定价贱卖。可我们往往缺乏经验,不是我话拙就是老公心软,总是谈着谈着就低于标价买出了,一天核算下来总是收效甚微。
可是,我们年轻的热情和梦想足够支撑我们应对初涉生意场的艰难。关健是,这里是一个崭新的充满新奇和挑战的世界。
本地小夫妻的男子每早去外边健身回来会讲许多许多趣闻,对面的老李夫妇每天变着花样的吃法让人咋舌,斜间的胖女老板日日打烊时必有他的情人来接送,卖窗帘的白净小媳妇每天和我讲他叔叔婶婶的婚变,长治的中年后生为我们聊他当年走街蹿巷换铝收铁哄骗乡下人的经历……还有每天来来往往的顾客,来了买上就走的,看了好几次比对了好几家来磨蹭价格的,买了不满意又找借口来退换的,还有一些日日转悠从不买东西又不敢招惹的小偷小摸的……这个世界,你不身处其中,你以为它永远在小说中。
那个天天笑咪咪地喊我小何的老李,半夜揍起老婆来没轻没重,把老婆打得鼻青脸肿,于是,我们有了和隔壁邻居半夜去找医生给她买药的慌乱。
夏夜,我们一伙人骑摩托带上跳跳鼠去人多的物贸广场叫卖,一位看上去老实本分的妇女一分不搞毫不含糊地买了一个离去,回来后才知是塞给了我们一张假币,懊恼追悔。
那个夏天在小巷里观看奥运会比赛实况的热闹,每一枚金牌的获得的兴奋都冲淡了我们生意萧条的不爽。
好多次在暮色中等待老公去郑州进货归来的宇通车的鸣声响起,然后和他一件件提货,连夜整货的忙碌,让我体会到了另一个群体的艰辛和不易。
最让人恼的是收物业管理费的,收水电费的,收税的,他们不管你是否入不敷出,他们不管你每天接水入厕是否方便,他们只负责铁面无私地伸手要钱。自此,我也才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商贩不爽快利索的交纳,因为他们没有享受到应有的权利,却在上缴着超负荷的义务。
当我逐渐熟悉这种生活模式后,我的暑假生活结束了,我们只好雇了个服务员帮忙经营。再后来,我怀孕妊娠反应严重,周末都不能去店里照看生意,老公还时不时跑回来看顾我,店里只留一个小服务员,生意日渐萧条,终难支撑。一年后,老公干脆把积货甩卖店面转让了。
那一年,初尝做生意的苦乐。那一遭,深悟搞经营的失得。那时,我们还没有孩子,我们都还没有故事。那时,我们还怀揣梦想心生愿景。那年的奥运会,是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
后来,隔壁的小两口转战到了泰商批发小商品城,干得还是老本行。听说磁带碟片再无销路时老李夫妇回了老家……
步行街汹涌的乐曲声牵扯出了当年熟悉的兔子舞的声音“lets .lets .go go go ……”这声音让这段埋藏在深水层的往事如一条鱼借机浮出水面,吐出一串串缤纷易碎的水泡。
回忆如潮。
谨以此单薄的文字记下我那如潮往事里的冰山一角。
愿记忆里的我,我们,所有的人一切都好!还有我们那个,孬蛋玩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