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一篇迟到的悔过书-20190501

“上一次到你家吃饭还是高一呢!”

“是啊,时间过得多快啊!五年前怎么知道我们以后会上同一个大学,怎么知道会有家在苏州,怎么知道还会请你来我家吃饭呢!”

“就是想不到啊。我后来越来越觉得,晓哥你高中时候说的‘未来是不确定的’这句话真有道理。”

深夜酒足饭饱收拾好自己的彤彤和我,关了灯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裹着一条被子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卧谈会。

这个场景也是五年前高一的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不确定的未来]

躺在床上的彤彤和我就从“五年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开头一起想到了很多。

关于未来,我告诉她我还是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对于职业的目标越往前走越是模糊。我问她你知道以后你读了研要往哪里走嘛?

即使在黑夜里,我都能想象出热爱物理在物院学微电子的彤彤眨着水灵灵圆溜溜的大眼睛微微皱着眉,说其实她也不知道以后会去做什么,现在就是按部就班地在学专业课。


其实,我不是一直迷茫,而是从几年前的清晰明确变成了现在的迷茫。在知道王澍之前,我最向往的职业是时装市场分析师。和建筑师一样,这是一个很酷的职业。学着市场分析和数据分析就能预测下一季的限量单品发配到全球的哪个地区销售能获得最好的效果,办时装新品发布会在各个环节投入资金的比例他们提出来设计师都要敬让三分,用建模的理性结果为设计和销售和宣传做最强力的风险规避和利益最大化实现。高中有一段最抑郁的日子里,是对法国高等商学院的向往让我坚持下来。

但是,大学快过去两年,我发现自己不适合和冷冰冰的数字打交道。比起没完没了的各种分析,我愿意去做带有感情和温度甚至是感性得有些疯狂的事情。

因此,对于未来的把控渐渐不是一句“我以后要做XXX”就可以概括和结局的了。

寒假去香港参加实训,与内地不同的金融文化和更为开放的信息也在某种意义上给我了猝不及防的一击。对未来的迷惑更加浓烈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明显的领悟或者好转。


寒假和高中好朋友水银吃火锅的时候,她也讲是为了就业听从周围人的建议去学了理工科大类,日常就是焊板子做项目呆实验室。英语一直是强项的她尽管可以像高中学数理化一样把自己的专业课学好,但是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已经认定了研究生的首选是跨专业保研到上外去学同传。


“看来大家都不那么如意啊。”彤彤说。

“确实,和高中时候的想象相差太远了。比起所谓的大学的精神,永远是成绩单上的绩点更加现实,学没学到知识谁也不敢保证反而是把分数考高更加现实。”

“而且,这不确定性越往下走好像越大。”

“是啊。别一直往坏的地方想了,我们就想着不确定性里有更多的可能和希望吧。万一好好走哪天就碰到一生热爱了呢。今天先早点睡。”

“好,先睡觉。”


[是靠心的人]

上午从家里坐地铁送彤彤去火车站坐车去上海。我们准点起床洗漱出门,一路车里的人都挤成了沙丁鱼罐头,明显是来苏州的人比从苏州出发的人更多好几倍,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苏州,旅游城市,不愧是你”。

为了在高峰的五一不误车,我和本来早饭想吃吉祥馄饨的彤彤说我们还是去吃垃圾食品汉堡王吧,打包拿走你路上吃节约时间。彤彤说好。

等拿套餐的时候,我发现火车站汉堡王的员工效率及其低下。没有明确的分工或者他们经常把工作混着做,就出现了派餐混乱调换餐品和三个员工同时盯着喊号的电子屏问“9031号在嘛”这种情况。我一边跺脚抱怨他们一边频繁打开关闭手机锁屏查看时间,生怕彤彤来不及赶车。

等了十几分钟才拿到打包袋,我攥着袋子牵着彤彤就坐电梯上楼。

看着她排队进去直到看不见人,我发了信息“看见你进去了我先走了,现在不用回消息,上车告诉我”,然后下楼再买了一份垃圾食品和咖啡坐到位置上看书。

我不是第一次给别人送行,所以深谙送行的注意事项,尽力做好保驾护航的工作。

后来没多久,彤彤发来信息说已经上车了。我说好,我在汉堡王看书喝咖啡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彤彤说“还有真的感谢晓哥请我吃饭!没有回家还有幸能吃到这么丰盛的家常菜实在是太开心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在这种和家里事情有关的时候,最先想到的还是你啊。因为这几年过来就觉得,还是认识得越久的人越靠心呐!以后常捞你回去吃饭。”

“猴!荣!幸!之!至!”

“同!开!心!至!极!”


[高一最好的朋友到最大的假想敌]

我和彤彤高一军训的时候站在一起,后来开学又很巧地被分在一起坐了同桌。

彤彤的脸和大眼睛都是圆圆的,双眼皮,细软的头发带一点黄,说话细声细语,疯狂热爱物理,字很丑,新书两天就烂了,桌子超级无敌巨乱,喜欢龙猫,善良认真,勤奋刻苦。

不管是优秀的品质还是略杂乱的小毛病,都不能阻挡我们一开学就成了最好的朋友。有吃的一起分享,有不会的题一起讨论,互相帮助,形影不离,叽叽喳喳,和所有腻歪在一起的姑娘们一模一样。

我会教她配平化学方程式,她会在我倔脾气爆发重写记叙文到不想吃饭的时候给我递面包让我注意身体。而且,正如开头所言,因为我家和老校区靠得很近,所以还请她到家里吃过饭。

但是,在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不记得具体是那一段时间了。有一天,彤彤对我说,“我们有一些可以不必说的话就不要说了,抓紧时间学习重要。”

虽然一直外向聒噪的我没有想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是它不可阻挡地成了我和彤彤之间的一个硌着难受的石子儿。每当我想找她分享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她都在埋头写作业。我给她吃我最喜欢的菜园小饼,她说不用了。我照常喝水借跑卫生间出去透气,她甚至用少喝水来避免跑卫生间浪费课间做题的时间。

一开始我还会和她说,劳逸结合最重要,不要一直处于高压状态,那会事倍功半的。她一个字都没有听,依然是将边角料时间视若珍宝不愿休息。后来我也说倦了,每天坐在一个不说话的低气压旁边格外压抑,连以前觉得她的可可爱爱的乱乱的书都变得面目可憎。

时间长了,一向平和的我也变得急功近利。但是为了证明我适当休息的方法是绝对正确的,我没有克扣自己的休息时间,而是利用正常学习的时间逼自己做更多题错更少。这样的目标实际上很难实现,但是还是忍不住想把理想中最棒的学习方法落实来证明自己的理念是正确的。

于是我把整天埋头的彤彤不再当做朋友而是自己的假想敌。会暗暗较劲谁花更少的总耗时完成一天的作业,收到下发的作业的时候会假装不经意瞥一眼她的作业看谁错得比较少,作文和摘抄会比较老师给的评语,月考成绩出来更加是一门一门计算小分和总分。所有心理变态的比较方法我全部做过。

这样无休无止的比较并没有分出所谓的胜负对错,更加恶化了我们的关系。低气压不知不觉变成了没有尽头的冷战。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她当时忍受的不被理解的苦闷和刻苦学习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我想到证明自己是对的而产生的压抑愤懑少。

其实,只不过是我们步入紧张的高中之后慢慢摸索,选择了不同的更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而已,和友情无关和对错更无关。


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这么快醒悟。后来知道班主任要在班上大规模换位置,我偷偷去找她说受不了这样压抑的同桌,反正我说得有理有据班主任不会不相信,不只是换一桌也没有人会想到是我提出换位置。当时的自己可真是小人无耻啊。

当班主任把新座位表投影到黑板上的时候,我永远不会忘记彤彤看我时不舍的眼神,我甚至不敢和她那双真挚的大眼睛对视,只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假装着说些抱怨换位置把我们分开的冠冕堂皇的话。最后道貌岸然地和她说就算分开坐,我们还是好朋友。但是接着转头就和开朗活泼的新同桌还有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嘻嘻哈哈。


更过分的是,后来我在集体活动中都尽量避免和彤彤一起,直接导致了偏内向不爱说话的她被孤立一次又一次,也有过“让你当时不愿意和我说话现在没人理你了吧”这种恶狠狠的想法。


这种近乎冷暴力刽子手的行为我持续到高一结束文理分科。因为老头子教化学的缘故,我纠结再三还是留在了物化实验班。彤彤热爱物理也擅长物理,但是因为化学上无法克服的困难和日后可能面对的激烈竞争,也是斟酌之后选择去了物生组合。

就这样,只做了一年同学的我们正式摆脱了彼此的假想敌和冷暴力,到不同的班级学习生活。


[“爱我们的人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分班之后我们的交集少了很多,最多也就是在校园里遇到打打招呼,询问几句最近的情况。虽然后来的学习还是很辛苦,但是她没有选择留在物化组合里是正确的,生物给她了更多的时间去攻克480制度下的语数外。

万万没想到的是,高考戏剧化的结果让一直想考南大的她和当时心比天高的我一起掉进了省内211,不同学院不同专业宿舍楼倒是前后紧邻。

可能是没有了竞争关系,可能是终于从当时较劲的愚蠢中走了出来,也可能是被彤彤的善良认真影响太多,大学里的我总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

因此,高一的周末偶尔会约她去吃饭,元旦前的深夜会一起去看电影,在外面和爸妈吃饭有好吃的会多点一份打包回学校隔着小铁门送给她,我在厨房里煮粥也喊她喝一喝家里的味道,考完试一起海底捞等等等等。

而彤彤也总是在我散发丧气和消极情绪的时候最先发信息安慰我的人,是愿意提前很久在火车站等从上海开完会回来极度缺乏睡眠却又要赶考试的我还帮我拎行李的人,是愿意帮我在博远占座的人,是在我生日的时候担心没有男孩子送我花所以送我花还说以后不要让我再送你花了的人,是见过我大学中不堪和脆弱的人。


哈利波特里有一句台词“爱我们的人永远不会离开我们”,放在我和彤彤的身上就是真正认可用心的朋友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老头子老太太布置新家的速度超乎寻常,清明节还是精装毛坯房,4月28日我考完概统出来就告诉我定在30日搬家。

29日晚上我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时候,老头子打电话告诉我搬家想凑偶数个人但是家里只有五个人,问我能不能找个同学回家住一晚。

不愿意邀请大学里的朋友不是认为她们不是好朋友,我喜欢狗子的开朗直爽和KIKI的温柔体贴,只是觉得在我不愿意告诉大家苏州有家的前提下,带她们回家就一定会让她们帮助我保守这个秘密。她们还需要想理由和舍友解释,这是很麻烦的事,而且这个秘密也会成为她们的负担。不过,等以后我还是想和她们挤床睡的,只是在搬家的时刻对她们而言可能要求过高了。

所以我尝试着去问彤彤,因为知道她五一要去上海和同学看话剧,所以我担心她会拒绝。但是她知道了我的纠结之处,告诉我高铁九点三十九才开,来得及的话就可以和我住。我兴冲冲地百度地图查了我家到火车站的距离,比学校到火车站近了一半,这样彤彤倒是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昨天下午上完会计我问老头子,晚上上完经济法和彤彤回家有没有饭吃。老头子惊讶地说怎么没有饭吃当然有饭吃了,等你们两个回来吃饭。

挂了电话我就告诉彤彤如果饿的话先吃一点,留点肚子晚上到家里吃饭。


经济法下课我从东区走回宿舍拎行李箱和她坐地铁回家,因为我的愚蠢地铁还坐错浪费了十几分钟,一边自嘲一边聊天到了家门口的地铁站。


吃饭的时候全家给她夹菜。奶奶怕彤彤听不懂方言,我说“是高一在我们家吃过饭的同桌啦,家里的人听得懂的啦。”

然后我们嘴里包着肉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躺在床上谈论未来不确定性之前其实我们在感慨的是“啊,今天吃的好撑好满足啊!”


[写在最后]

正如题目“其实这是一篇迟到的悔过书”,五年后我终于把认识彤彤之后的大部分事情整理了一遍。这些事情里有快乐的,有阴暗的,但是都是真实的,我也终于把惭愧和后悔写了出来,并借此记录了我们一起走过的五年时光。

未来的不确定性我们无法预料,但是如果能看得见未来,人生会因为毫无悬念而多么无趣啊。此时此刻,我只希望时间的洪流不要把我和我的好朋友冲散了,未来的很多个五年我们要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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