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今天还会有客人来吗?”我坐在我家旅馆的前台后面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山林上空中的皎月问我老爸。
老爸正在清点账目,头也没抬的回了我一句:“会有的。”
老爸他呀,总是这么说,可应验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
不过也是,谁让我家旅馆开在大山脚下?总不会有那么多人闲的没事做,整天往山里跑来找罪受。
月光闪烁在枝丫间,随着夜风欢快的跳跃。温度降了下来,即使是三伏天,山林的风也是带着丝丝凉意的。我望着屋外的璀璨星空默默发着呆。
虽然我家旅馆一年里来的客人很少,不过每来一批客人,我们家半年的吃喝几乎就不用愁了。那些人总是一大群一大群的来,包下一整层楼,然后进山一两个星期或者个把月。等到他们再回来的时候,不仅人数少了许多,而且剩下的人一个个都浑身是伤。老爸老妈给他们包扎伤口有时忙不过来,我也会去帮帮忙,给他们烧点热水,拿卷绷带什么的。
记得八岁时和老爸一起去找草药,我看他们的伤势奇奇怪怪,感到好奇,就随口问了老爸一句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怎么伤得那么奇怪。
本是一句无心之语,老爸却一脸严肃地停下脚步告诫我不要多问,这不是小孩子能问的事。
看着老爸露出少有的严肃的神色,虽然心里还是疑惑,可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此后也没有再提过这个话题。
后来,再长大一点的时候,我读到了一本书。那本书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做着和来我家旅馆的那些客人一样的工作。
那本书叫《盗墓笔记》。通过这本书我才知道,原来那些客人是一些盗墓贼。
不过,那些客人是做什么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喜欢上了那个故事。
喜欢上了故事里的那个不爱说话的“闷油瓶”;喜欢上了故事里的那个天真无邪;喜欢上了故事里那个耍宝的胖子;喜欢上了由他们三个组成的——铁三角。
从那之后,我时常在想,他们和那些客人有一样的工作,会不会有一天也和那些客人一样,进到这座山里,来到我家的这个旅馆里住下。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看到他们的样子,看到他们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到那时,我大概会开心到流泪吧。
不过我也仅仅是幻想一下。毕竟这世界那么大,并不是想见谁,就能见得到的。更何况,他们又是那样特别的人。
独一无二。
“闺女,想什么呢?夜深了,关门睡觉吧。”老爸说完就回了后院,也不等我回答。账本被随手放在抽屉里,还露出了一个角。我无奈应了一声好,把账本贴着抽屉内壁放正,关好抽屉后起身准备关门上锁。
双开的大门关了半扇,正欲挪开另外半扇门的抵门石时,前面漆黑的林子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等一等!不要关门!”伴随着闪动的灯火,以及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听起来特别急切,也许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助吧。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并把已经关上的那半扇门又打开了。
很快,有三个人影出现了。是三个男人,两瘦一胖,胖的那个被另外两人搀扶着,走路不稳,似乎是受了伤。
我心里一跳,这组合,怎么这么像书里的那三个人?该不会真的是他们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自己笑自己。
我希望是他们,因为想见到我崇拜的人们。又不希望是他们,因为不想他们受伤。
我把他们让进屋,两人扶着那胖子坐好,其中一人问我:“小妹妹,有没有急救药品?我的朋友受伤了。”这三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伤痕,不过伤得最重的还是胖子。
我赶忙从前台的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递给说话的人。他接过去后,立马开始给胖子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我看他的动作十分流畅熟练,心里莫名的生出一阵心疼来。
本来胖子人是昏迷的,期间都被疼醒了一次,后来架不住药效,又睡了过去。我看着他身上纵横的深浅不一的可怖伤疤,嗓子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烧了开水,他们给胖子包扎好了之后,两人才去简单清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污渍。胖子这时也悠悠地醒了过来。冲着正在擦头发的人说:“嘿天真,我说过什么来着,胖爷这神膘护体,不是吹牛的吧!”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三人。天真、胖爷、小哥!我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眼底泛起了点水雾,哈,还真的就是他们。
我心心念念的铁三角啊。
我注意到屋子里还是有一股血的腥甜味。有一个人的手在滴着血,而他自己却毫无反应,似乎受伤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任凭那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果然,跟书上讲的一样,这个人一点都不会爱惜自己。眼睛酸涩起来,有点想要流泪。
可恶啊,别哭啊,多看看他们啊!
明明是最想见的人,到了眼前,却是一步也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也就像是“近乡情怯”了吧。
他就静静地站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没办法忽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心里一阵阵的疼。
我拿出绷带和药水,努力憋回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走到他面前说:“小哥,我给你的手包扎一下吧。”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和我想的一样——纯粹的黝黑,深沉又安静,却又是那么令人心安。
他抬起手在我面前伸开,掌心有一道伤口,没有很深,却是一直在流血。我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忍住不让自己的手发抖,才用棉棒沾了药水给伤口周围消毒。我把手上的动作放的很轻,生怕会让他疼。
与我心心念念的人如此之近的距离,没有感到一点欣喜,有的只是满心的酸楚。这道伤,就像是划在我的心上,每呼吸一次,就疼的让人发抖。
这个人,真会让人心疼啊。
我老爸自制的药膏药效很好,就是很刺激伤口,我曾经试用过一次,的确是疼的厉害。给他敷药时,他没吭一声,手臂上的肌肉却都绷紧了。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在忍耐。
一种名叫难过的情绪压的我喘不过气。
给他绑好绷带后,我整个人几乎脱力,差点都站不住。有一瞬间我摸到了他的脉搏,那跳动的动脉震麻了我的指尖。
鲜活的生命力的感觉。他是真的就站在我面前。
我整理好心情,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好了小哥,伤口很快就会愈合,长好后还不会留下疤。”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习惯了一下绑着的绷带,极轻的点了下头,然后就听见他说:“谢谢。”随后,虽然幅度很小,但是我确信我没有看错——他笑了一下。
这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我愣愣的看着他们三个人,眼泪就这样消无声息地流了出来。
我喜欢你们,真的特别喜欢你们。
小哥、吴邪、胖子,我爱你们,真的真的爱你们啊。
吴邪和胖子忙问我怎么了,小哥也看着我。我摇摇头笑着抹掉眼泪说:“我没事,就是为你们心疼。”
心疼小哥身负重任却沉默寡言;心疼吴邪力揽狂澜却天真散尽;心疼胖子痛失心爱仍患难兄弟。
吴邪摸了摸我的头,蹲下来对我说:“谢谢你啊小姑娘,不过你不用为我们哭,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你也会有你为之执着的事,我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让女孩的哭的男人可不是好人……好吧,其实我们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我摇头,忍住抽噎,语气坚定:“不,你们是好人。”
很好、很好的人。
吴邪笑笑,不再说话,在站起身的时候帮我擦掉了眼泪。
我从前台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你们都受伤了,到楼上的房间休息一下吧,三人间可以吗?”
胖子嘿嘿笑两声:“天真,你瞧人小姑娘多贴心,有句话怎么说的?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啊!”
吴邪拍了他没受伤的肩膀一下,他假装吃痛,呲着牙说吴邪趁机报复他。吴邪白了他一眼,说道:“行了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走。”胖子点头答应,又对我说:“闺女啊,有没有吃的?胖爷我放了点血,这会都有点儿饿了。”我说急忙有的,让他们先上楼,我一会给他们送上去。
我拿着食物上楼,却不见屋里有人,以为他们还在楼下。回到店里,还是没有人。
要不是看到打开着的医药箱、没来得及放回去的几卷绷带、以及地上半干的血迹,我还以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我放下东西,跑出店门向四周张望。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光线不太好,什么也看不清。也许他们只是突然有了什么急事,没来得及道别罢了。
我关上店门,双开木门发出了经年沉淀的沉重的声音。一边收拾着东西,心中一边默念着:祝你们一路平安,我爱的人们。
为何我的眼角有泪?
因为我对他们,
爱的深沉。
谨以此文,献给我最爱的《盗墓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