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个故事

农历七月初七，俗称“乞巧节”。那一夜，十二点的钟声即将敲响。周围的树在月光下摇曳，显现出斑驳的光影。我和妹妹则躲在院坝旁边的葡萄架下，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那个神秘的时刻——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的鹊桥相会。想要听听，他俩都说些什么。

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一条长长的银河静静地悬在我们头顶上。我和妹妹的心情是即期待又忐忑。想象着在那条烟波浩淼的银河之上，有一群“咋、咋、咋”的喜鹊正在那里争先恐后地，首尾相接地把自己瘦小的身体变成一座桥——任那对一别两地的夫妻踩踏，一解相思之苦。

我和妹妹之所以会有这番举动，是因为那天在村口碰到了李爷爷。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一人多长的烟斗。烟嘴里噻着裹得紧实的焦黄烟叶。只见他用手捻了捻花白的胡须，把烟斗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焦黄的叶子烟，静静地燃烧着。顷刻间，李爷爷的嘴里就像着了火似的，冒出阵阵浓烟。而旁边的小朋友则在那里催促:“李爷爷，你快点接着讲啊。”

我们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围着他转，因为他爱讲故事。只听他说:“有一次，他一个月没有洗澡，之后感觉背上奇痒无比，于是用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颗蚕豆大的跳蚤！”一群孩子哈哈大笑，当真没觉得他在吹牛，就只是不停地一直笑。我之所以对这个段子记忆犹新，是因为它短小精悍。

之后又听见他说:“再给你们讲个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吧。从前……”此处省略若干字。因为回忆太过悠久，我实在没办法复原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过，大至意思跟教科书上写的一样，当然，这中间肯定少不了他的添油加醋。最后只听他神秘地问:“你们想不想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呀？”在一片“想”声之后。他说道:“七月初七夜里十二点钟，你们藏在葡萄架下就能听到了，真的哦！”

所以，小小年纪的我们就信了。而其他小伙伴家里，都没有种植葡萄。就我们家刚好栽有两株，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和妹妹的头上。

“姐姐，我手臂上被蚊子叮了个大包，好痒。”妹妹反复用手去挠。其实我的脚踝处，也早就被蚊子叮了几个包。

“除了蚊子嗡嗡响，我们什么声音也没听到。牛郎和织女似乎压根儿就没来！其实这样也好，要是此刻冷不丁地冒个声音出来，还不得把我们吓个半死。

“四周都好黑！你看那树，动来动去的，像不像怪物？我们进去吧，被妈妈知道了，要挨打的。”妹妹说。我点点头，咱俩一溜烟，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妈妈均匀的鼾声。其实，几乎每个月朗星稀的夏夜，我们一家子都会在院子里待上很久。

我、妹妹还有妈妈，我们仨常常在院子里乘凉。先是把三根长凳依次排开，用来做支撑。接着在板凳上面放一个长方形的晒席，最后是往晒席上铺上一层凉席。我和妹妹就躺这幕天席地里数星星。妈妈则摇着蒲扇，听我们数数，偶尔也给我们讲故事。

我们分辨不出北斗七星、大熊星和小熊星。我们也尚未学习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不知道怎样去表达眼里看到的星河之美。直到遇见“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方才觉得直抒胸臆。

我现在偶尔也在夏天仰望星空，但是即便是天气晴好的夜晚，夜空里也只散落着几颗星星，它们离得很远，远得似乎要害相思病，所以，根本谈不上浩瀚。

如今，时光远去，牛郎织女的故事，是个神话。在葡萄架下偷听，则是个笑话。可是那座喜鹊搭建的情人桥，则似一个渡口，满载世人欢聚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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