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家办事处(1)便民小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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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知道你从小就能看见那个,你就帮我一次吧。

三儿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捧着份报纸研究社会新闻,杯子里九块钱一两的花茶袅袅冒出香气,手里的黄鹤楼已抽了大半,烟灰缸前两天不知道被哪个瘪犊子给淬了,我正苦于没地方弹烟灰,三儿眼明手快地递过来个一次性纸杯。

我把烟头扔进纸杯,往里面浇了点水,然后吹吹茶叶沫子啄了一口,“咳咳”,我清清嗓子刚要说话,三儿又递过来一根,哥,抽这个。

我一看,呦,中华,狗日的,刚才怎么不掏出来,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这不是一着急忘了吗,哥,你别生气。三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行了,你也别可怜巴巴的了,咋回事,说吧。

那个,三儿沉吟一下,似乎又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才抬起头说,我们好像是撞鬼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有那好事能轮得到你?

不是我,是我们。

几个意思?

前几天接一报案,是花园小区门口便民小超市的老板刘四,说是店里老丢东西,我们本以为是流窜作案的小蟊贼,结果到地儿一看,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钱没丢,名贵烟酒也没丢,刘四在电话里着急忙慌的说东西丢了一查原来是每天都要丢一包利群。

利群?

嗯,就最便宜的那种。三儿特意把便宜的音节加重了一下。

听起来跟恶作剧似的。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就问他是不是跟谁打牌输了钱没给人家,他急赤白脸的解释说一个多月没打牌了,而且就算是恶作剧也没这么闹的,因为丢烟是小事,反正也不值钱,就当让耗子叼了,关键是装钱的箱子里多了样东西。

啥东西?

钱。

你小子大白天没事干来我这逗乐呢是吧,烟少了,钱多了,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有什么不合理的。

若是人民币也就算了,可他箱子里多的是冥币?

啥?

天地银行出的,跟真钱一毛一样,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三儿边说边比划。

有点儿意思,你们就没好好查查?

怎么没查,店里有监控,我们让刘四把从第一次丢烟开始的录像一直到出警那天全都看了一遍,除了几个偶尔路过的他不认识,其他全是熟客,我们把所有买利群的都筛选出来,监控里显示这些人有掏钱的,有刷微信支付宝的,还有赊账的,我们怕监控不够清楚,还专门挨家挨户上门求证,结果不是赌咒发誓说没干就是说我们警察吃饱了撑的,谁会闲着没事骗一包不值钱的烟。

是这么个理,然后呢?

然后这不就求您来了吗,哥,我知道你天生跟别人不一样,赶紧给看看是咋回事吧,那刘四自己没种不敢在店里呆着,投诉我们倒是理直气壮,说什么连个小案子都破不了,还好意思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在他看来,人民警察糊弄人民还差不多。

你们就任由他这么嘚瑟?

没办法,上头要求文明执法,还搞了个什么群众满意度调查,这刘四动不动就在网上给局长信箱留言,要么就打电话去效能办投诉,说真的,就我们所长老赵,你也不是不认识,当年抓逃犯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汉子,愣是被他给闹的没招没招的。

你怎么就知道这事一定跟那东西有关?

呃,三儿语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根据冥币这线索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哥,你就跟我去一趟,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弟啊,我堂堂居委会主任,跟你去做这种事情,你觉得合适吗?

三儿看着我手上夹着的烟头,把那包中华整个拍我手里,你看合适不?

就这么着吧。我悄无声息地把烟装进了裤袋。

花园小区离居委会不远,加上堵车也不过开了二十分钟。

看来这事闹了有几天了,虽然超市大门紧锁,可看到有警车来还是没多大会儿就聚集了一群人,咱老百姓就这点实在,永远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儿刚才在车里就给刘四打过电话了,我刚一下车,还没站定,就听刘四阴阳怪气地说,这什么风把咱大主任给吹来了,不好意思,小店出了点事,没开张,不能给您上烟了。

我笑了笑,不用,我就过来随便看看。

咋地,人民警察不行了,把人民公仆给搬过来了,这是啥套路,现在破案归居委会管了,咋没接到通知呢。

我没答话,三儿忍不住了,刘四,你废话咋那么多呢,不是你要求的破案吗,这我们来了,你不把门打开这案子咋给你破?

哼,破案没本事,咋呼咱们小老百姓倒挺有能耐。刘四嘟囔着拉开了卷帘门。

门拉开带起一阵扬尘,我摆摆手,走了进去,刘四拿个鸡毛掸子扫着柜台上的灰尘,忽然,他脸色一变,格老子的,我都关张了这是那个狗日的又来偷老子的香烟。

话一出口,人群哗然,大声小声议论的都是一个话题,刘四这是撞鬼了,妥妥的,没跑。

三儿虽然也比较偏向大家的意见,可碍于人民警察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说,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哪个可能,你看嘛,这挨着兰州的就是利群,我临走前记得真真的,摆了两包,现在别的烟都在,就这里空出来了嘛。

你关张几天了?

三天。

那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每天都要少一包吗,会不会是你儿子来店里拿零食吃故意把烟藏起来逗你?

他敢,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刘四边挥舞着大手做打人状,边搁柜台下面的柜子里翻找着什么,突然,他脸色又变,只见他拿出一条烟,重重摔在柜台上,咬着牙,瞪着眼,好像这里所有人都欠了他二百五十块钱。

这条是新的,关门前我点过,连封都没拆,现在少了一包。

我听他的声音里又是愤怒又是恐惧,一时之间,三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偌大的超市里只剩旁人的议论声显得尤为刺耳。

忽然,三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跟刘四说,快把钱箱打开。

刘四怔了一下,掏出钥匙,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瞅,等钱箱打开,这下不只是刘四,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也没人再议论了,每个人都紧咬嘴唇,甚至连呼吸都不怎么敢了,一时间,我想起一部老电影——《僵尸先生》,当时为了躲避僵尸也是所有人都屏气凝息。

三张崭新的冥币就静静地躺在最上面,不仔细看还真是跟人民币没啥差别。

三儿,这可咋办呐?

刘四终于不再咋呼了,他看着三儿,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你叫我啥?三儿眼睛一瞪,颇有些威严。

三儿,不是,张警官,我错了,我嘴没个把门的,您大嘴巴子可劲抽,可这算咋回事啊,我是真没招了?刘四指了指柜台上的烟又指了指钱箱里的钱。

这个,三儿稍一思忖,转头看我,低语道,哥,你看到了吧,我也是真没法了。

大家随着三儿也纷纷看向我,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主任,你就给咱小老百姓做做主吧,小买卖不容易,谁也经不起这份折腾。

对呀,主任你看,这要是明刀明枪的知道是小偷还是强盗倒容易对付,这神神叨叨的谁受得了?

有人开口,再有人帮腔,这本来鸦雀无声的小店又开始人声鼎沸。

我笑着摆摆手,没说话,眼睛死死地盯住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身上有伤的人,刚才一下车我就注意到他了,大白天没事干跑来看热闹的多半是闲人,而他这一身伤不去医院却跟着来这边的不是缺心眼晚期就是那个东西。

他并没注意到我在看他,因为他的眼神牢牢锁定在刘四身上,这也是我确定是他捣的鬼的原因,刚刚所有人的眼神都随着刘四上下转动,一会看烟,一会看钱,只有他,眼神跟不干胶似的紧紧粘在刘四身上,充满了怨恨和愤懑。

大家还在不住声地央求我出手,我冲大家嘿嘿一乐,那个,我说两句啊。这个,街道领导要求我们居委会干部不能老坐在办公室里,要经常下去访民情、听民意、解民需,这事儿发生几天了,我们居委会也一直在关注,这不,今天咱居委会跟派出所联合行动,把这件事给想法子结了,还咱老百姓一个平安和谐的便民小超市,大伙说中不中?

中,真中,主任,你这河南话说的可不赖咧?

我这是昨晚上看电视跟岳云鹏学的,这个,既然是来解决问题来了,就请大家都稍微回避一下,虽然说要公开透明,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还是想再了解了解,大家看咋样?

中,主任你说啥都中。

话音刚落,人群边笑边散,间或还夹杂着几个鼓掌的,我看了看,嗯,不错,以后可以纳入后备干部。

一瞬间,超市里只剩我、刘四、三儿和那个东西,他仍在死死地盯着刘四,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

我看着三儿和刘四,你俩把门窗都关上,拉上窗帘。

好了,哥(主任)。

嗯,成了,你俩也出去吧。

啥,我也要出去,主任,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对呀,哥,你让我也开开眼吧,我还没见过那是啥样的呢?

不乐意是吧,那这事我可就不管了,你们另请高明。

说着,我转身要走,三儿急忙拉着刘四,走走走,别搁这给我哥添乱。

我说,等等。

三儿大喜,咋滴,哥你改主意了?

不是,你俩从后门走,别远离,说不准一会得叫你们。

好嘞,我俩就在后头抽烟,你随叫随到。

那个东西看刘四消失在后门也起身要跟过去,他刚走两步就被我拦住,等等。

咦,你能看见我?

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我想看不见也不成啊?

我,我。

我知道你是灵体,别试图证明自己身份了。

你知道我不是鬼?

大哥,过了奈何才是鬼,你连黄泉路都没走过,地府名单里根本就没你这一号。

你既然能看到我,说明你有点本事,你这么有本事的人可不该助纣为虐。

几个意思?

这店老板不是好人。

这我知道,不过他还没出息到敢杀人的地步吧,就我看你这伤也不像是人弄的,不对,你脸上的伤像是人打的,可你身上的伤明显是车撞的。

咦,你连这个也看得出来。

嘿嘿,平常爱看个《法医秦明》啥的,我这知识啊都学杂了。

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我,可我却是因他而死。

这么神奇吗,你俩不会是有啥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吧?我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你想哪去了,我是有老婆的人。

那就更不应该了,咳咳。我边说边假装咳嗽眼神暧昧地看着他。

哎呀,你还堂堂居委会主任呢,怎么净往不该想的地方想。这灵体看来不怎么经得起闹,没说两句开始急了。

行了,不玩笑了,你说吧。

那天,就那天啊,我在朋友家打牌,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手风贼顺,开局没半小时就赢了六百多,打着打着烟抽完了,正好朋友的儿子叫小不点在客厅看电视,我就叫小不点替我去买烟,还给了他十块钱跑腿费,烟买回来我才抽一口就知道这烟假,太假了,没抽一半就熄火了,我随口问了一句烟搁哪买的,小不点说搁门口便民小超市,于是我就打算等打完牌再找他理论,接着,从那根烟过去,这手气就臭了,之前赢的六百多不算,还把身上的两千二都输光了。

哦,你的意思是一根烟引发的血案?

差不多吧,不过这才说了个头,你听我慢慢讲。那个,我钱输完了就不打算玩了,正好这时媳妇打电话叫我去接儿子,我就去学校了,儿子路上叫我给他买冰棍,我掏遍全身连一个钢镚都没有了就说爸爸没带钱,明天给你买,儿子不听,又哭又闹,我就赏了他两巴掌,结果,这小兔崽子一回家就把我给告了。老婆就问我钱去哪了,我寻思这要是说了实话指定得干仗,就说不小心弄丢了,结果这败家娘们说我咋不把自己丢了呢。主任,你说,我这刚输了钱本来心情就不好,这败家娘们还这么怼我,我是不是得给她点教训。

我说,不定的,不定的,夫妻之间还是要以和为贵,身为丈夫要多让着点妻子。

他说,那不行,我这暴脾气一上来就要动手,好家伙,没想到我这降龙十八掌还没出招她就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当场就把我给干懵了。

我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对他媳妇的战斗力暗中点了个赞。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我媳妇给赶出了家门,她说让我好好回忆回忆钱丢哪了,找不到就不许回家。

哦,这么看来你身上这伤应该是找钱的时候弄的。

主任,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我那钱明明是打牌输了,我上哪找去。当时我搁家门口楼梯上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气,这一天本来顺风顺水的,就因为那一根假烟,先输钱,再被儿子告,接着又被媳妇打,归根结底就是那包假烟。

假烟?

对,就那包假的不能再假的利群。

然后,你就动身来这便民小超市了?

谁说不是呢,可惜,我还没到这呢,就被车给撞死了。

哦,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我惋惜地说道。

主任,你说我是不是因他而死的?

这个嘛,我总觉得你有些偏激了,不过,我看你似乎也并不是想整死他,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嘛。

那是,他虽然把我害的老惨了,我媳妇成了寡妇,儿子没了爸爸,可咱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不想把他弄死,只是这口气不出出来我心里不得劲。

这也是你一直不去地府报道的原因?

是这个理。

成吧,你跟我说说你有啥想法,能帮的我一定帮。

其实也没啥,他给我换包真烟就成,要是不换,我就天天这么整他,到时候别说是你主任,县长来了也不好使。

是是是,你说的有理,这阳间的官哪能管得了阴间的事儿,你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我想法子给你办咯。

那就多谢主任了。

刘四。我冲后门喊了一声。

主任,您吩咐。刘四贼兮兮地走过来,他比我高半头,可猫着腰我俩视线就差不多平齐了。

我问你,你可卖过假烟?

哪能呢,主任,咱这店虽然不大,可都是街里街坊的,哪能骗自己人,这么跟您说吧,谁卖假烟,谁不得好死。

想好了再说,我指了指钱箱子里的冥币。

那个,那个,刘四看我眼里闪着寒光,怯了一下,之前有个朋友也是干超市的,说是打算去外地发展,有些货来不及退就让我给他代卖来着。

成了,你也别在这编故事了,我不管是你朋友的还是你的,我给你指两条路,第一,想这事平安解决就去街口烧两包利群,记住,要真的,然后带着你的假货去工商局,第二,要是你觉得自己给儿没犯啥错,就当今天我没来过,这超市你照开,至于能开成啥样我就不敢保证了。

烧烟没问题,别说两包,两条都行,这去工商局?店里明明开着空调,刘四的汗却顺脖直流。

成了,你自己想想吧,三儿。

哥,我就等你叫我呢。三儿“嘭”地一声推开门冲过来,你说,咋整。

整鸡毛啊整,走人。

啥,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

你跟我说说,咋完事的。

说你妹,赶紧把我送回去,下午街道还开文明创建大会呢。

两天后,听说刘四的超市叫工商局给封了,停业整顿,不过一个月后就又开业了,再次开业后,街坊四邻明显感觉这店里货的档次上去了,刘四的服务态度也突然间好了许多。

那天下午我有个会,是关于食品安全的,我一边做笔记一边走神,突然看到窗子外面有个人盯着我看,他见我看向他,微微一笑,冲我鞠了个躬,我也笑着冲他摆摆手,突然,旁边的人踢了我一下,说,领导瞪你呢。

我扭头看主席台,正在作着重要讲话的领导面带威严的朝我这瞥了两眼,我急忙低头作认真状,等我再次回头望向窗外,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天蓝云白,缕缕青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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