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微信“禁令”究竟有何效力？

　　继 TikTok 之后，微信（WeChat）也在海外市场遭遇了巨大危机。

　　北京时间 8 月 7 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两项行政命令，宣布将在 45 天后禁止任何美国个人及企业与 TikTok 母公司字节跳动进行任何交易，禁止美国个人及企业与腾讯公司进行与微信有关的任何交易。

　　特朗普针对微信的行政令核心内容

　　受该行政令消息影响，8 月 7 日腾讯股价一度跌超 10%，市值蒸发 5000 亿港元。

　　有外媒澄清禁令只针对微信后，腾讯控股跌幅收窄。截至收盘，股价跌幅收窄至5%。

　　7 日晚间，腾讯控股在港交所发布澄清公告：我们注意到，美利坚合众国总统于 2020 年 8 月 6 日颁布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与我们的 WeChat 应用程式相关的且受制于美国管辖的若干交易。本公司正在审阅行政命令的潜在后果以便更全面理解其对本集团的影响。本公司将在适当的时候发布进一步的公告。

　　腾讯公告回应微信禁令

　　在股价大跌前， 腾讯市值已达 6860 亿美元，跻身全球第八大市值最高公司。自年初至今，腾讯股价累计涨幅达 40.83%。

　　行政令究竟限制的是什么？

　　纽约州执业律师高西白向钛媒体 App 进一步解读道，行政令影响的是 WeChat 在美提供服务：包括运营、正常商务活动等等，都会出现较大问题，“甚至腾讯在美国租房子都会出现问题”。与字节跳动此前的回应一致，高西白也认为，该总统令的依据引用的“报告”未经证实，也没有经过调查。

　　高西白表示，行政令条文提供了一些解释：

• 适用禁令的人（person）包含个人与实体，包括美国公民、永久居民（绿卡）、按照美国法律成立的实体及在美国领土上的个人；
• 实体包含政府组织、机构、合伙、协会、信托、公司、团体等甚至包括国际组织；
• 禁止的具体交易（transaction）将会由美国商务部部长 45 天后做出解释。

　　他表示，由于美国宪法对政府权力的限制，美国白宫不能直接禁止公民使用某一社交平台或应用，包括抖音或微信，但是白宫可以以国家安全为名孤立、限制和制裁公司实体甚至某一国家。

微信账号之间发红包或转账是否违规？

从行政令语言本身上理解，这并不违规。行政令禁止的是与腾讯或其子公司的交易（with Tencent Holdings Ltd.， Shenzhen, China, or any subsidiary of that entity），并不禁止所有通过微信进行的交易。

微信支付账号里人民币余额是否合法？

账号里人民币本身并不违规，但是从银行或信用卡向微信账号转出或转入余额，或者购买腾讯在微信上的服务产品（譬如 WeChat Out），技术上可能构成与腾讯公司的交易，从而违反该行政命令，除非美国商务部部长的解释将其明确排除。

拥有微信账号是否违规？

不违规。虽然拥有微信账号实质是和腾讯公司的一个交易，但白宫在法律上没有能力禁止公民使用某一社交应用软件，所以行政令刻意明确禁令仅在“在相关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适用。

　　风险一：WeChat 在美被禁，影响华人及留学生生活

　　据志象网统计，在美国，微信有约 148 万活跃用户，其中一小半是中国留学生，另一大半是在美工作和生活的华人。他们原本都依靠微信和国内亲友保持联系。而微信几乎是他们和在中国的家人联系的唯一方式。此外，一些和中国公司有生意往来的美国人预计也将受影响。

　　在此行政令正式颁布前，焦虑已经在海外人群中蔓延。不少在美留学生已经在朋友圈留下了 WhatsApp、Twitter 和 Line 等其他替代的联系方式。

　　7 月中旬，一份网友提供的《微信群善后 FAQ》的文档在华人群体中转发。文中提示了微信群、微信钱包如何处置等一系列事宜。

　　“微信被封主要是私人联系不太方便，工作上更多用邮件或者协同办公软件。”在美国工作的李贝对钛媒体表示，“许多朋友已经主动加了 WhatsApp 和 Line，不过和国内联系的话，我可能会教家里人用 Line，还是可以找到替代品。”

　　除了私人通讯受阻，基于微信生态的海外自媒体人也受到了冲击。

　　一位自媒体人今日发文表示，“由于一大半读者都是海外华人，如果微信被禁，针对海外华人的公号基本作废。”因此他也在寻求与读者建立新的联系渠道。

　　海外自媒体人士也在寻求替代（来源：公号内容）

　　“微信公众号是很重要的信息获取途径。如果被禁了真的比较可惜。”李贝对钛媒体表示。

　　不过，参照此前印度封禁微信的先例，在美国号码注册微信被封禁后，用中国手机号注册的微信或仍能正常使用。

　　另外，一位东南亚创业者回复钛媒体 App 称，不仅仅是东南亚的朋友还有美国的朋友，大家都认为微信不会被封，所以“大家没有关于封不封微信这个话题聊太多”。

　　该人士解释道，明令禁止的是“与腾讯公司进行与微信有关的交易”，而不是说在美国禁止使用微信。

　　风险二：微信被应用商店下架，用户面临“苹果、微信二选一”

　　行政令不排除进一步要求谷歌和苹果应用商店在美国下架微信的可能性。

　　《人民日报》分析 TikTok 时曾援引法律人士观点，按照该总统令，美国政府将可以命令苹果、谷歌在全球范围内的应用商店，下架字节跳动公司旗下的所有产品。该命令范围甚至可以涵盖到中国市场的 AppStore。

　　但相比苹果手机，Android 手机影响相对不大，还有其他安装途径。

　　7 日，格隆汇创始人@格隆也在微博表示，按行政令的措辞，极大可能会导致苹果 APP 直接下架微信，而不是大陆投资者理解的，只是美国人下载不了，其他地区的人仍可正常下载使用。

　　按他的说法，一旦在 AppStore 上完全下架，对腾讯收入也是威胁。

　　“因为如果不完全下架，全球其他地区微信下载使用者的付费，腾讯仍会与苹果公司分成。而这很明显违反了总统令里说的，美国公司不能与腾讯有业务往来。极端情况下，这意味着腾讯一半的收入来源受到了威胁。”

　　图片来源微博

　　不过，如果行政令真波及到了应用商店，对苹果公司的打击或许比对腾讯打击更大。据彭博社报道，苹果发言人没有回复该消息置评请求。

　　7 日中午，雪球在微博开放了“换苹果手机还是卸微信”的网络投票，吸引了超 80 万网友参加，其中大部分网友选择换掉苹果手机。

　　雪球发起投票，大多数人选择换掉苹果手机

　　彭博情报（Bloomberg Intelligence）分析师阿南德·斯里尼瓦桑（Anand Srinivasan）表示，中国贡献了苹果公司 iPhone 销量的 20%，因此，将微信从苹果应用商店 App Store 撤出，对于 iPhone 销量来说“将形成一个严重的障碍”。斯里尼瓦桑还表示，苹果大部分生产都在中国进行，如果中国瞄准苹果的出口，将对苹果公司的全球业务产生影响。此外，中国还可能限制稀土金属等材料的供应，这些材料是 iphone 的关键原料。

　　截至美东时间 8 月 7 日收盘，美股科技股普跌，苹果股价报 444.45 美元/股，跌超2%。

　　不过，高西白向钛媒体 App 表示，苹果中国的应用商店可能不受影响。行政令明确规定其适用对象是美国公司和在美国领土上的个人。苹果在中国的应用商店属于苹果中国子公司，在美国领土之外服务器上运行。

　　但腾讯在美国拥有或租用的服务器可能由于该行政令停止运转。虽然美国微信用户仍然可以通过腾讯在美国之外的服务器使用微信。但是在印度微信近期被禁之后，为避免法律问题，腾讯主动选择关闭在印度境内所有用户的微信使用。

　　风险三：对腾讯在美业务产生重大影响

　　彭博新闻社中文版刊文分析道，字节跳动在 TikTok 以外的业务主要局限于中国国内，而腾讯在游戏的全球发行中起着核心作用，是美国公司在中国销售产品的主要渠道。

　　例如，苹果公司大部分 iPhone 在中国生产，而微信就好像协助工厂车间和董事会沟通的润滑油。在最坏的情况下，沃尔玛和星巴克等美国消费品牌可能无法通过微信“小程序”向中国买家出售商品和服务。“小程序”是目前中国电子商务市场增长最快的渠道之一。中国约占沃尔玛国际销售额的9％，是其增长最快的市场。

　　彭博行业研究分析师 Vey-Sern Ling 和 Matthew Kanterman 表示，强行出售腾讯在美国的游戏资产可能会获得 220 亿美元的收益，并且也增加了腾讯在全球其他地区持股的不确定性。腾讯自身在美国公司的投资可能会面临风险，现在还无法确定硅谷可能面临的后果。

　　不过，也有一些观点认为，行政令的影响范围并不会扩大至此。

　　据洛杉矶时报记者 Sam Dean 消息，白宫官员表示总统令仅限微信以及微信相关公司，不涉及腾讯持股的游戏公司。不过，该记者的说法暂未得到美国官方的确认。

　　外媒记者称“禁令仅限微信及微信相关公司”

　　虽然腾讯股价应市场恐慌情绪大跌，但如果只考虑封禁 WeChat 对腾讯的影响，从其社交、广告、跨境支付业务来看，对腾讯的影响并不算大。

　　首先，WeChat 在美国的使用群体主要集中在华人圈层。当前，微信及 WeChat 的合并月活跃账户数为 12.025 亿。而据应用数据追踪公司 Apptopia 数据显示，WeChat 在美国的日活用户量仅有 1900 万，在微信整体用户规模中占比极小。

　　其次，在广告方面，海外微信用户占比较低，美国用户数量有限，且变现水平低，被禁后将不会对广告业务营收产生明显影响。

　　再者，在支付业务上，微信一度希望打入海外市场。不过，微信支付在美国依然限于华人圈层，主要在免税店和华人聚集的景区落地。

　　当前，微信支付的跨境业务已合规接入 60 个国家及地区，支持 16 个币种的直接换算，超过 1500 个机构进驻，覆盖了百万家境外商户。但截至目前，腾讯并未正式公布过微信支付在海外的营收数据，在美国的收入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况且，当前微信的跨境支付已经把重心转移到了东南亚。在线上支付尚未成熟的新兴市场，包括腾讯、阿里在内的互联网巨头已经成为东南亚互联网金融的主力军。

　　另外，在云业务方面，中国云厂商在美国的云业务营收较为有限，主要的海外营收来源于欧洲及东南亚市场。

　　腾讯在海外还有投资业务。截至 2019 年年底，腾讯在海外有 114 次投资并购，其中游戏领域有 37 起。据华泰证券测算，目前腾讯在美国的主要投资仅占腾讯当前市值约3% 左右，整体风险可控。

　　庆幸的是，腾讯的“现金牛”游戏业务当前并未受限。即便被禁，游戏出海业务中美国的营收占比也很小。据华泰证券预测，去年 Q4 腾讯海外游戏收入占整体游戏收入 23%，来自美国的收入占海外收入约 20%，占腾讯整体游戏收入比重则不足5%，占公司整体收入不足1%。

　　由于行政令的模糊措辞，所有一切还尚不明朗。正如高西白所言，在美国，微信是选择关闭服务，还是像字节跳动一样准备战斗、起诉美国政府，尚未得知。而大家能做的是未雨绸缪，在其他社交、通讯平台上开通账号。

　　（本文首发钛媒体 App，作者芦依，编辑赵宇航，孙慧霞亦对本文有所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