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麾下,无名小卒不平凡的人生

东汉末年,朝廷动荡,天子无权,先有十常侍霍乱朝纲,又国舅何进存有篡逆之心,何进灭,凉州刺史董卓进京,引起天下诸侯不满,就此展开了长达几十年的皇权之争。

自古乱世出英雄,奈何三姓吕布爱佳人,白门楼下枉丢了性命;关二爷粗通经史,情义两全,却有刚愎之心;江东尚有周公瑾,碰到天命克星,气之不过,卒!

时代变迁,转眼已过两千年,祸国殃民的美人、满腹经纶的谋臣、英勇无双的将军都名列青史,或有改版的玄幻小说,或有夸张的无良游戏,让他们的名字在世间代代相传。可是朝代的变革,不是只靠英雄推动,还有那些举旗拿枪的战士,史学家从来不舍得为他们浪费丝毫笔墨,影视剧的镜头也是一扫而过。

官渡之战,战死兵马近七十万,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背井离乡,为了天下安宁,却马革裹尸,身死他乡,家里是否还有年迈的老父亲。三国鼎立动荡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争,哪场不是尸横遍野,默默无闻的他们,参军前也有可歌可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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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一生

步兵小乙——等你一生

小乙,河北人,原为袁绍帐下吕旷将军营中一步兵,袁绍败兵后随其主先投袁尚,后投袁谭,袁谭败后,随吕旷和其兄长吕翔一同投了曹操。

小乙本是一名踏踏实实的读书人,往上数六代的先祖还是孔子的徒孙,曾祖父和祖父都是朝廷命官,其父不思进取,游手好闲,丢了祖传的乌纱帽,好在家境殷实,糟蹋了几年还不至于喝西北风,中年得子,对小乙倒是疼爱,眼看坐吃山空,不能让儿子步了自己的后尘,自幼给小乙请了老师,《论语》、《春秋》倒背如流。

十五岁时学有小成,在当地做了小小的教书先生,一日带着学生进山采风,寻找初春的气息,领略大自然的神奇,众人拥着小乙在山涧小溪边坐下,听他讲楚霸王乌江自刎的故事,说罢大家都替项羽惋惜,却有一人鼓掌称赞,众人看时,小溪对面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生的十分秀气,众人刚才听故事入了神,竟毫无察觉几时来了人。小乙问:“走投无路的将军成为自己剑下亡魂,这等无奈之事你为何叫好?”且听那姑娘说:“我鼓掌并非是为了项将军,只是觉得你讲的真好,比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厉害,才鼓的掌。”

二人聊的投机,不曾看见树林里又走出一妇人,她在那里站了许久,等不住姑娘回头看她一眼,便咳嗽一声,说道:“莲儿,该下山了。”姑娘回头,答道:“来了母亲,这就走。”待她二人走后,小乙才记起刚才只顾着和她理论楚汉之争,却忘了问她姓名,也不知家住何方,莫非和她娘亲来山里散心?刚听到那妇人喊她“莲儿”,想必名中该有“莲”字,小乙正想着,听到有人噗噗的笑,他倒忘了跟前还有学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领着学生往山下而去。

转眼一年过去了,小乙越发精干,成了十六岁的大小伙子,正好今天元宵节,晚上河边该有许多人猜灯谜,小乙想:我至今读书已有十载,倒可以去凑凑热闹。

天色近晚,山头只挂着最后一丝不愿离去的晚霞,小乙整理衣冠,给父亲请了晚安,一个人往护城河走去。小乙一路走得欢快,未曾想碰到喝醉酒的乡霸公孙迪,领着手下五六个混混在城门处欺男霸女,守城的士兵对他们束手无策,谁叫公孙迪的舅舅是县官呢。读书人最怕看见恶霸,尤其是喝醉酒的恶霸,公孙迪同样最怕遇见读书人,舅舅交代过,不能动读书人的一根手指头,他和小乙大眼瞪小眼,哼了一声,转往别处去了,小乙出了城,看到河边上已挤满了人,树梢上挂着各色的花灯,还有许愿的少女,将心愿写在纸上,折成小船模样,点上蜡烛,随水流飘远了。

小乙看得出神,不自觉地蹲下身捡起一只滴水的纸鹤,小乙吹了蜡烛,打开一看,上边写着娟秀的两行小字:雀儿结对啼鸣,莲儿久待闺中。小乙看到“莲儿”二字,马上想起去年山里采风时碰到的女子,他立刻抬头往上游寻去,却看不到一丝莲儿的影子,他再无心思猜谜赏灯,心思重重地穿梭在人群中,寻遍了整个护城河边,不曾寻得梦中人,遂扫兴而归。

行至城门内,看见前边包子铺吵吵嚷嚷的,好像有人在闹事,小乙虽为一介书生,却有打抱不平之心,他上前看时,公孙迪正抡着拳头,将包子铺店小二的半个脸都打肿了,他听跟前人评论,原来小二知道公孙迪欺男霸女,好生厌恶,看到他过来时盖上了放包子的笼屉,这可惹恼了恶霸,才有了眼前这场景,大家都知道公孙迪瑕疵必报的性格,竟没有一人阻拦。小乙实在看不过去,上前争论:“小二倘若冒犯了你,打骂两句就罢了,你还想要了他的性命不成?”公孙迪回头看时,原来又是这书呆子,恶狠狠地说道:“我舅舅说你有功,不让打你,你倒好,不做你的教书先生,却来和我讲理,当真以为我不敢揍你?”说罢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退,生怕殃及自己,小乙说道:“你舅舅刘黎是个好官,唯有一点做的不对,就是管不了你。”公孙迪听到气头上,顾不得舅舅的嘱咐,刚要提起拳头朝小乙轰下去,却在这时,听得一声娇呵:“你敢?”公孙迪转头看时,顿时变了脸色,原来是表妹忆莲,忙说道:“表妹,你怎么来了,这呆子竟敢说舅舅的坏话,看我不打碎他的脑袋。”且听那忆莲说:“我爹告诉你多少次,不可对读书人无礼,他们都是乱世中救民于水火的希望,我分明听得是你的错,竟这般诡辩?”公孙迪自幼无法无天,唯一对当县官的舅舅有畏惧之心,生怕表妹去告状,便瞪了小乙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忆莲上前扶起被表哥推翻在地的小乙,说道:“先生没事吧,我那表哥从小行为恶劣,又仗着我父亲做官,更是目中无人,父亲屡次教诲,不知悔改,不曾想,今日冒犯了先生,我定要回去告诉父亲。”小乙道:“小姐不必如此,你若前去告状,他定加倍记恨在心,倒不如作罢,倒是从未想过小姐竟是刘县官之女,年前在山涧多有不敬,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忆莲道:“上次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没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况且我父亲也不让我在外边说自己的身份,不过我父亲对先生您早有耳闻,倒也无所谓,还说有机会定要见一见您呢。”小乙见忆莲谈吐之间颇有大家闺秀的文雅,与上次的古灵精怪略有不同,顿时对她的兴趣又深一分,想着一定要去会一会她父亲,想必也是识大体的人。

小乙将忆莲送至城内离刘府不远处,看着她进了门去,方要转身离去,险些碰到身后来人,定眼看时,身穿布衣,稍有老态,一脸善相,小乙早就听别人说过县官刘黎的长相,和眼前之人却有几分相似,莫非他就是刘大人,小乙虽说学识渊博,也只是普通百姓,又年纪不大,初见县官,免不得紧张,刚要低头纳拜,却不料那人扶住了他的胳膊,说道:“先生可是城西学堂的教书先生武小乙?”小乙忙点头称是。刘大人道:“你祖父武大人曾在朝为官时,志在造福百姓,刘某深感佩服,今又问其后人在城西自建学堂,授道教学,我早有意前往拜访,一直不得空,既今日有缘相见,且随我进府饮酒座谈,听先生讲解天下大势。”小乙一边忙称不敢,已被刘黎牵着进府去了!

小乙看时,府内装饰极其简洁,也不见使唤的下人,小乙心想,难怪大家都说刘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待书房坐定,刘大人朝里屋喊道:“夫人,备些酒菜,我要招待客人。”不多时,见忆莲和其母亲端些酒菜来了,小乙忙起身,帮着母子二人摆上桌。忆莲母亲对刘大人说道:“前些日子在林中遇见先生,听他讲前朝历史,觉得先生雄才大略,当为人中龙凤。”小乙顿首忙称不敢,余光看到忆莲站在其母身后挤眉弄眼,却被刘黎看在眼中,掩嘴咳嗽一声,小乙与忆莲双双羞红了脸。

吃罢饭,刘黎向小乙讨教治民之法,修身之要,为官之道,直至深夜,才肯放小乙出府。此后,武小乙成了刘府常客,每隔几日都会和刘大人探讨一些棘手的问题,一来二去,和刘小姐的感情愈发浓厚了,刘氏夫妇觉得小乙为孔圣人隔辈学生,其祖父和曾祖父又是朝廷命官,倒也门当户对,再者小乙本人博学多才,所以并没有反对二人交往。

两年以后,小乙再添几分帅气,对学习的渴望恨不得从两眼之间迸发出来,老师传授的知识已全部吸收,家里从祖上流传下来的书籍早已经翻过几遍了,与父亲商议以后打算前往孔圣人祖地山东求学游历,小乙自幼听闻齐鲁之地多博学之才,也想出去长长见识,下定主意后,又去刘府向刘氏夫妇告别,这两年与忆莲的感情已水到渠成,本想今年完婚,忆莲早都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在不出阁恐遭人笑话,奈何小乙的心思全在学问上,这倒好,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刘大人和刘夫人将小乙当亲儿子看待,自家没生得男子,又宠坏了外甥公孙迪,后来听他作恶多端,便断了来往,所以对小乙是打骨子里疼爱,听得此消息,二人都觉甚好,大丈夫当有进取之心,唯有忆莲不悦,刘夫人叫小乙放心离去,她自会开导。

忆莲为小乙备好行囊与马车,送至城外,不忍告别,眼泪流了一行又一行,眼看着天快黑了,挥手目送小乙驾车而去,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身影,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此后数日,始终不悦。

天道大势,终非人力所能抵挡,此时汉室皇朝气数已尽,各地怨声载道,起义之事时有爆发,谁想到这一次态势如此猛烈,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九州,皇朝内外,人心惶惶。

小乙还未行至山东,方到巨鹿境内,忽听闻黄巾作祟,起初不以为意,没想到张氏兄弟号召力这般强大,不出几日,整个巨鹿竟被黄巾攻陷,所过之处,声势浩大,竟向整个河北蔓延。小乙见状,加快行程往山东而去,待他到山东时,此地早已各自为营,处处弥漫着战争的气息,朝廷军队已兵败,作战的都是强豪和壮士,不忍汉王朝覆灭,自发招兵买马,训练军队。说是招兵买马,其实是抢兵夺马,战乱的年代,总没有多少秩序,小乙本意是想找寻孔圣之后求经讨学,却误打误撞被巡查的将士当作黄巾军的奸细捉到军营,被带到吕旷帐下,来人说道:“将军,方才城中巡查,此人疑似奸细,特带来请将军发落。”小乙忙说道:“将军,我本从河北来的读书人,到山东游历求学,半道才闻黄巾起义,我并非奸细,请将军明查!”吕旷道:“当今乱世,看你手脚俱全,读书倒是浪费了好身体,我不忍汉室倾颓,聚众抵退黄巾,正缺人手,不管你是否奸细,既已到帐中,再无放还之理,充军!”小乙再想说时,已被左右带下去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并没有多少选择。野蛮兵士不懂知识珍贵,一把火烧了小乙所带书籍,配予兵甲,成了军中一名无关轻重的排头步兵,整日操练,读书人身体本就瘦弱,此番吃苦自然不在话下!

一日,小乙随众厮杀回营,满身是血,忽然想起远方佳人,以前与书为伴,尚不觉孤单,如今身在这军营之中,倍感荒凉,父亲与忆莲的身影迟迟挥之不去,不觉流下泪来,同帐住的小兵看见,问他为何如此悲伤,小乙说:“想起远方老父亲和未完婚的佳人,才如此伤感,今日幸亏得胜归来,若是死在战场之上,只怕无人知晓,家人还以为我去游学,却不想做了兵。”只见那小兵悄悄靠在小乙耳边说:“营中常来贩卖马匹的商人,往来全国各地,我们常常请他带书信回家,只需支付少许酬劳。”

小乙听罢,借来笔墨,写了书信两封,其一给家父,写到:黄巾作祟,行至途中,纳为兵士,上报朝廷,下守黎民。其二给忆莲,写到:自城外一别,已一年有余,求学不成,反为步兵,我与你恐无再见之日,请再勿记挂,再寻良缘。将两封书信各自装一竹筒,随身带着,那日果然见到马商在军中做完生意后在各帐中收取书信,小乙用贴身的一枚玉佩作为酬劳,将两封家书带往北方而去。

话说山东战乱,河北并不安宁,刘大人召集县内兵马,将一家老小护在营中,忆莲安全尚有保障,城西已被攻陷,早已不见武老爷的身影,或逃往别处去了,或已死于战乱。数月后,马商将两封书信都交于忆莲手中,交代清楚,其中一封给其父亲。忆莲打开看时,信上还沾有血痕,笔迹确为小乙亲书,几行字,忆莲看罢,便晕厥过去。

次日,忆莲又细细地将书信读了几遍,取出自己贴身的手帕,在上边写到“等你一生”四个小字,装进竹筒,带给马商。

待马商再到山东时,再也寻不到吕旷大营了,小乙不知忆莲给他写了回信,随吕旷及其兄长吕翔去往别处征战。战争总是让人忘记时间流逝,转眼已过数年,小乙成了满面髥毛的大汉,虽未立奇功,也不曾殒命,说来也怪,他本是排头步兵,与炮灰无异,却屡次在厮杀中生还,跟前的兵士换了一波又一波,小乙竟连轻伤都不曾受得,自降了曹操以后,倒是挨了不少饿。

又一日,马商前往曹营倒卖马匹,此人在战争中发了横财,吃得头大如牛,早没有了原来模样,来帐中收取书信时,小乙心灰意冷,父亲既无回信,定已身死,忆莲怕是嫁为人妇了,此番却不知写信给谁,想着便擦枪去了。马商变了模样,小乙却还是原来的样子,马商看到小乙后惊讶不已,大喊:“原来你还活着,前些年有你一封书信,却寻不见你,现在信早已遗失,我还当你死了,看了书信内容,既然见你,应当相告。”小乙忙问:“何人所回?所书何字?”马商答道:“是刘黎大人千金所回,写着‘等你一生’四个小字,再无其他内容。”小乙说:“够了,够了,这就够了,再无需其他内容,明日战死,再无憾矣!”

第二日,曹操钦点曹仁、李典和吕旷、吕翔领兵两万前去攻打刘备,吕旷自投曹操以来,未立寸功,此番立功心切,向曹仁请战,领五千兵去攻打新野,却被化名单福的徐元直料得,让赵云、关于成夹角之势包围,赵云三枪将吕旷刺于马下,将军身死,阵脚自乱,小乙等排头步兵来时跑在前头,撤退时却在后头,让自家阵中逃兵挤倒在地,被随后追赶而来的关羽一刀斩了首级,死前,小乙闭上了眼睛,心想死里逃生数载,没想到最后死于青龙偃月刀之下,足矣!

吕旷将军的尸首被刘备找到单另葬了,其余众人,连同残肢断臂,皆埋于一个大坑,无人知晓坑中埋着一位名叫武小乙的教书先生,世间除了刘忆莲,也不会有人在意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忆莲自回信以后,少言寡语,食不能咽,夜不能寝,常在园中一棵梨花树下暗自流泪,随身手帕上都用毛笔写着“等你一生”四字,她怕突然有一日心里忘了,所以写在手帕上提醒自己,可是怎么会忘,那是一刀一刀刻在心上的思念,等你一生的誓言被小乙带进坑里,随着血肉腐化。

忆莲后来怎样,我不得而知,想来应该是孤独终老。一场战争,一曲悲歌,如同小乙般不知名的小卒何止千万,虽在史书中并无记载,可是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们的功绩不可磨灭。

故事讲完了,小人物在社会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又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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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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