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梦（一）

一，

1996年的夏天，雪儿的父母离婚了。

木匠出身的父亲再也不用扯着大旗拉一帮子工人走南闯北地揽活儿了，如今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装饰公司，摇身一变成为西装革履手握大哥大的老板了。

雪儿的母亲是一位钢琴教师，个子高挑却苍白瘦弱，沉默寡言。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抱过自己，她每天最多的时候是坐在钢琴前，偶尔转头看看顾自玩耍的雪儿，一两分钟后再默默地转回头去。

雪儿猜测那束目光一定是有温度的，承载着妈妈对她拳拳的母爱，虽然这份爱很难用语言表达。

这样的猜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着雪儿。

离婚是什么意思，那时的雪儿还不太懂。只是发现很少回家的父亲彻底消失不见了，而母亲却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积极的改变是外婆搬来和雪儿母女同住，以便帮忙照看这个愈发冷清的家。

外婆最是温和可亲，是雪儿最喜欢的长辈。外公去世的早，听说是和一场所谓的浩劫有关，但家里人很少提起这个，雪儿的理解也只是懵懵懂懂。

家里唯一一张外公的照片被母亲小心地收藏着，只在一些她特别高兴的场合才会拿出来，有时候还会揽过雪儿和她一起缅怀。

提到外公，母亲的眼睛里就会闪烁起星星一样璀璨的光芒，在这些光芒里，年幼的雪儿在内心里升腾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外公由衷的崇敬之情。

日子慢慢过去，如水流悄无声息。父亲虽然消失了，但家里的经济条件却越来越好。当大多数同学还在胡同里嬉闹的时候，雪儿一家已经住上了正规的商品楼。

在母系氏族的家里，生活也慢慢有了一丝温馨的味道。母亲偶尔会教教雪儿钢琴，虽然连雪儿自己都感觉到天赋不足。外婆总是笑着看雪儿跑出跑进，也会笑着拍拍母亲的肩膀，那是雪儿感觉最幸福的时光。

在一片天真烂漫里，雪儿逐渐成长起来，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出落成了一位落落大方的美丽女孩。对现在的生活，她满心地信任和依赖着，甚至以为一切都永远不会改变。

直到雪儿升上高中，第一次迈进那间绿荫摇曳的校园。直到她遇到柯凡，才终于恍若从梦中醒来，意识到生活和梦境始终不可能融为一体。

二，

N中算不得名校，但在C区却不可或缺。因其依托Z大资源而建立的背景，又有着地缘性的优势，吸引汇聚了周边几所中学的优秀毕业生。

雪儿成绩平平，能来到这里是“隐形人”的父亲为她托了关系。

对于父亲，她始终恨不起来。虽然看似是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但这些年来除了不能时常团聚外，他们一家三口之间的状态好像比没离婚之前还要和谐。

父亲不常出现，却没忘了他做父亲的职责。

而柯凡不同。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杨老师踩着轻快的步伐在讲台上站定，及膝的碎花连衣裙搭配白色细高跟凉鞋，显得既青春又时尚。她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谁是柯凡？请到台上来。”

柯凡是这一届的区中考状元。

很多年后，雪儿透过车窗的随意一瞥，依然能够在早高峰的人群里准确地发现柯凡的身影，以及那双早在高一三班开学讲台上就曾深深触动过她的深邃眼睛。

柯凡的眼睛黑而明亮，好像深不可测的湖水，又像幽光照射下的神秘宝石。

命运之手不可琢磨，当它把爱做梦的雪儿和头顶光环的柯凡安排成同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将发生一个怎样的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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