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岁月若小说(128)

我哥顺利完成一个脱坯的工序后,一个长方体的水坯就脱颖而出了,精精致致的有棱有角、有线有面,煞是好看。我因初次见到大哥的杰作,顿时激动不已。

大哥把空空的坯模放到成型水坯的旁边一处空地上,忽看见刚才脱制第一个水坯时多余的泥巴被刮取在一边儿还闲置着,就忙拿了坯模套住了那堆儿泥块,由于不够一个成坯的泥量,大哥就欲赶紧抓铁锨铲泥,手刚趋近锨把儿就又闪电般缩了回去,原来他两手沾满了泥浆,不肯再把锨把儿也弄成泥糊涂。

我一看这情景,就主动跑上前握住铁锨把铲起泥来,泥巴里因掺了许多细长绵柔的柴草则显牵扯与纠结,对我来说铲着它很是费劲,多的铲不动,少的不够用,我用锹尖连铲了三下又跑了三个来回才把那坯模填平,哥又随即用两手在模子里啪啪唧唧吱吱有声,也用手麻利地沾盆子里的水向坯摸上撩洒,让坯上表面摊平展,又一提坯模,第二块水坯就又成型出品了。

我想乘兴配合大哥把水坯继续脱下去,大哥却直起腰身停住了手。

我不解地问,大哥,还没脱着(坯)哩怎就停住不弄了?

大哥笑笑,说,一个坯模太耽误事儿…神手脱坯取泥儿也保证不了每次都不多不少严肯儿够头儿,往往不少则多,多了取出的多余泥巴冇头放,格另着扔一边儿,翻手合手地再挪动到空框里就费工费时了,不划算!我洗一下手,趁还没大脱(坯)哩,我再去寻(借找)一个回来,有两个互相搭配着用,那就出活儿快了!

我用铁锨在大泥滩里戳唧着捣着玩,因对脱坯的事我不懂得,纯属一条门外汉,故对大哥的决择,我不置可否,也没吭声作瞎胡乱的表达。大哥在水盆里简略洗搓了一下泥手,水漓不啦地擦也不擦,甩着爪上的水珠儿就向小寨子方向去了。

大约吃一碗汤面条饭的工夫,我大哥手里又拿着一个坯模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我说,大哥真是锅蔑笼上抓窝窝儿手到擒来呀!难道你原本就猜着谁家早备有这号东西?

我大哥面露微笑地说,二弟没听西邻的银洲哥在咱家串门时说过的话,说什么看了奇门遁到谁家借啥东西都不用问么?!…论说世上那旁门左道的奇书哥我也从来没见过,只要你平时留意,谁家有个啥得心应手的工具与家什,社员们彼此都是知晓的,也并非那本书上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熟人熟户的,一去借,人家都会给的!确切说这事儿一点都不奇怪的!

我停住无为的捣泥活儿,对大哥说,那主要还是你大哥为人处世的人缘好咧!

嗨!二弟不提人缘好倒还罢了,你一提,我忽想起一事来了…二弟你猜这是谁家的坯模?

我哪儿猜得到?我摇摇头,摇得象拔浪鼓。

大哥往我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哥我到寨子里原本是挨门挨冒失着问的,第一家根本没问着,第二个就到了吴不舍家,村人都知道那不舍叔家的东西主贵,十个占九个九要吃闭门羹空了手返家是借不出来的!

我迫不及待地说,那哥的脸大,就一下子借了出来!

不对。不是那样子的,是我遇到了好人!我大哥笑着对我说。

谁?遇到了谁?

小琴!哥我遇到了小琴啦!她家大人都没在家,她正在家把蒸好的馒头往外出锅哩!蒸气腾腾的云里雾里穿梭忙活,一见我去,就喜恰恰地让我吃馒头,二弟她是叫小琴对不?我不吃,那小琴就抓了两个虚噔噔儿的热馒头让我,我死活不接,我说我是来借你家的坯模儿子用的不是专一来吃妳的大馒头的。二弟你猜她小小一个人儿又咋说?

我说,我哪能知那么多呀哥!

哥说,那小小琴说,若别人来…按我爹的金贵劲儿肯定不借,今儿你大春哥来正好我在家,模儿是肯借你用定了,但你拿走模子之前,你得必须尝尝我蒸的大馒头看啥样…不然就别再说借坯模的事了!

我哥叙述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见我不打他的摆儿也不吱声,他又续道,哥我没法呀!就只好在衣角上擦巴一下我这脏手,不好意思地试试摸摸抓了一个,一吃,你别说还真好吃哩!比咱妈蒸的红薯面花娟羔儿还好吃还有味道,可以不夸张地说那可是哥有生以来吃到口的最好吃最香甜的白面馒头了!

我勾着头附和道,若大哥吃着好吃对口味,那就多吃一个!

噫!那不显得你哥我太没出息太冇搭洒了啊!你哥是讲人格的人,光吃白饭的事儿你哥我做不到,也不是那种不要面皮的人儿。嗯?你老弟刚才说的一句话怎与那小琴客客气气让我再吃一个的口吻怎么一样腔调儿呢?我哥猜摩着说。

我仍低着头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这方圆几百里都这么个说法儿,我还会与众不同咋地?

我大哥听我一辨解,似是而非的感觉,他有点犯迷乎了。忽自轻拍了一下他的前额,又思虑着说,那小琴见我死活不再吃她馒头的态度是异常地坚决,也就不再让我了。不再让我了,却又转身拿了早出锅的两个大包子要我带上,说是让我给你捎回来不可,我就丈二和尚摸不住了大脑壳,直腾腾地问了声为什么?小弟你猜她又咋说?

我心有些腾腾地狂跳了!我不接大哥的话茬儿。

大哥说,那小琴说你哥俩在灰龙湾村真算有种,开了先河啦!现在全村不下二十户人家的社员都在暗暗学你们趁黑夜往家拉土哩!大春哥您兄弟俩带了个好头啊!听村人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建院子管好户!我以一个小女孩儿身份向您致敬!要您吃您就吃,不吃拉倒!但你大春哥必须得把这两个包子带回去给你二弟小春吃,权算我的一点敬意!说心里话我一会儿忙完我会去看你俩怎脱坯还准备向您领教怎砌院墙的知识哩!嘻嘻!…二弟,哥已吃人家的了已嘴短,若再带俩包子回来,那不更手短了…所以,我趁她一手递包子一手递坯模时,我夺了这坯模儿就落荒而逃地跑了回来…过水管桥后,我才晃然大悟,原来…原来,哥在这儿不称说哩嘴儿…!

我嘟囔着说,不称说大哥就别说啦!

那她一会肯定带包子要来,打的旗号是看咱儿怎脱坯的…难不成那小琴人小心不小已看中了俺家二弟了竟是与你小弟有那五百或一千前的夙念情缘?!哈哈哥终于悟明白啦!

嗨!我大哥真实诚到了家,他本自说好不说的却情不自禁偏偏一时嘴快给滑遛了出来,让小琴与我初露萌芽的那点儿小小情感竟一下子亮堂堂地抖擞了出来…!

我一听,满脸颜面本已通红,未了,连耳根儿与脖颈处也迅速传染成了赤赧色…!

                (待续)

  19年1月6日正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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