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南二环,路灯昏暗。只有风的声音从耳畔穿过,如同寂静岭一样,我跑了很久,迷了路,回去的路不远,可是好像方向是错的。我跪在地上,像被留在了水墨画里的留白一样,云雾在周围怎么也散不去。路是坚硬而冰冷的,趴在地上,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远处的车灯扫过来,我发现自己在路中央,用尽力气爬起来,到路边仰天躺下。
人呢?
下午四点的时候,麦田发来了微信,要不要喝酒,喝酒就买票。我说随意,没想到这次,一向优柔寡断的麦田还挺坚决,三下五除二就把票买了,要从沧州过来。
麦田的恋爱状态很不理想,当然,在我的印象里,他的恋爱状态一直都是这么不理想,只是这次,榴莲女孩儿在他的心里生了一团火,他打算用一场酒来浇灭。
五点半的时候,麦田已经杀到了方庄。俩人在屋里看着徐克早期的电影《火烧红莲寺》,感叹刚刚出道的小龙女李若彤简直惊为天人。看着高端保洁阿姨整理的一尘不染的厨房和来不及收拾的卫生间,终于等到了七点钟,顾不上那许多,我们匆忙就出了门。
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去哪,麦田兴奋地说着自己从来没有吃过海底捞,于是我果断带着他溜达了好大一圈去方庄桥的海底捞。这次果然没有让他得逞,和麦田一起的时候,点总是这么正,这边的海底捞正在装修,让他零封的海底捞记录继续保持了下去。
于是我们一路向西,直奔以全聚德开头的美食一条街,最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很久以后,选择了人气非常不火爆的木屋烧烤,晚上八点半,酒局正式开始。
喝的酒依然是白牛二,不必客套了,喝就是了。隔壁桌坐着的漂亮姑娘们低头玩着手机,不时用眼神扫视过来,不由得让酒下得更快了一些。麦田时不时拍了几张没有自己脸的自拍,把这美好的感觉和萍水相逢的姑娘们永远留在了他的手机里。
喝酒的都知道,一旦去过洗手间,那就像水库开了一道闸,胡吃海塞的过程恰如一条最速曲线。食物一盘盘端上来,就像音符一样,从1到7,让你一一弹响。
蒜蓉生蚝-雪花牛肉串-烤鸡脆骨-烤鸡胗-拍黄瓜-花生毛豆-烤土豆片-烤茄子-精瘦肉串-烤小腰儿-烤包子-小郡肝
一串,一口,一串,一口......
一场好的酒局就如同一部好看的电影一样,会渐入佳境,会亦幻亦真,会催人泪下。我的嘴里大口地嚼着木屋烧烤的大虾。虾很嫩很鲜,虾脚很咸,我的脚也很咸,但是它的咸和我的咸不是一种咸,虾脚咸是因为烤的时候脚上放盐了,这样就很难考糊了。视线此时此此刻还是清醒的,我看到虾背上的虾线是那么粗和黑,对面的麦田正在大口吃着烤包子,减肥成功的他,如今吃得如同一个已经饥饿了十年的人一样,对一切主食毫不留情。
胖胡子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我们谈起了朋友,谈起了女人,谈起了爱情,酒喝的越多,越爱谈那些荒诞不经的奇事,谈一起经历的过往,谈起香港澳门奇幻的经历,谈起未来的畅想。当然,谈起最多的,肯定是姑娘,世界太小,男男女女,千丝万缕。
两瓶牛二已经剩了最后的一杯,此时的酒,喝到嘴里,味道显得格外的大,有点令人干呕的冲动。麦田低着头,看着拍下了邻桌美女的没有自己的自拍,胖胡子依然在大口吃着串,一如即往地展示自己肉食动物强大的战斗力。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上一次麦田没有录成歌曲的遗憾,这一次,一定能用实力弥补回来。
最后一杯干掉,酒喝得七七八八,已近午夜,我们直接横贯方庄桥,走向LOFT酒吧。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LOFT酒吧是个有故事的森林,今晚,我们准备在那去相逢那些会再相逢的人。
隔桌相望时迷离的眼神,擦肩而过时蕴香的气息,都是酒吧气氛真正撩人的所在。身处其中,不由得想起《后会无期》里的五百八十八包日,八百八十八包夜的台词。有的姑娘柔软
,失恋让她的心病了一场,酒吧里人群的喧嚣可以疗伤,我们深夜前来,一边舞动歌唱,一边探望这些生了心病的姑娘。今晚这里,恰好有这么一位的姑娘。
我们选了舞台正中央后面的一桌,视野最好的一桌,旁边的一桌觥筹交错,几位大哥讲话京味十足。一首歌前奏响起,旁边一位光头大哥,挺着诺大的身躯,蹦蹦跳跳到了舞池中央。他背对着我们,随着音乐,快速地抖动着自己的屁股,两个胳膊晃出了影子,光头哥在舞台灯的照耀下愈发明亮鲜艳。另一位大哥也跳了上去,显然,80后对舞蹈和狂欢,一样有自己的坚持。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忽然就不重要了,舞池中央,此时此刻,就是这个小小世界的全部,来回扭动的屁股,震耳欲聋的节奏,这就是生命,不停地运动,不再因为失眠而去无力地对抗黑夜,而是希望屋顶悬着的灯球不停地转下去。
我们站了起来,仿佛变回了夜里听歌的小孩。虽然眼睛也在隐隐作痛,我们欣赏着醉酒后破音的嗓,就像看鸡蛋摔碎在透明的墙。这首破嗓属于姐夫,献给了今晚失恋的女主。后来我去舞台献唱的时候,看到女主神态平静,不过显得还是很开心。四周互相开始敬酒,竟然有点梁山的感觉,鹿归林,船靠岸,你明明谁也不认识,偏偏觉得像回了家,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与尔同消万古愁。
在我的鼓励下,我们终于要以一首《天后》开场,虽然麦田非常谦虚地说他不会这首歌,可我坚信他的乐感,毕竟那么难唱的粤语歌,他都可以唱出我们也听不懂,广东人也听不懂的至高境界。
没想到,他是真的不会唱。
隔壁桌沉默的女孩子望着唱歌的我们,竟是站了起来,杨柳纤腰,形似玲珑。麦田依然有点紧张,一直低着头看着歌词唱,后来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清歌词。我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因为我真的都唱错了,想到哪里,就唱到哪里。
几番催促下,胖胡子一直腼腆地说你们唱你们唱,没想到后来,他兴致所至,在我以为所有独唱歌曲的录制视频里面,都在视频边缘发现了胖胡子的身影。他闲庭信步从后面溜过来,偷偷拿着另一个麦克风,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发出自己的声音。
而后,胖胡子终于独唱了一曲《成都》。光头哥兴奋地坐在了舞池中,左边扭一下,右边扭一下,我突然想起了那首大象也会跳舞。
酒一杯一杯一杯地干,烟一根一根一根地抽,掉在一个没有永远不会中断的循环里一样,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一起碰杯的这酒,解了彼此孤独的渴,越是脑袋天旋地转,越是心里安静清甜。
二姐翘着腿在台上开心的唱歌,二姐夫偏着脸,静静地看着。一曲歌毕,我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去了二姐夫那一桌。,二姐夫抖了抖眼,拿起酒桌上的酒,一杯一杯帮我满上,一口气就和我连干了四杯,第二天我想起来,这是我倒下的开始。
一共唱了几首歌呢?从天后,到成都、悟空、好久不见...当然,印象最深的,还是麦田那首一场游戏一场梦,邻桌朋友开心的拍着手喊兄弟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好嗨哟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全场一起唱这首歌的时候,吉他手说这段算大家一起点的。麦田偏着脑袋,拿着依云说我草矿泉水都要十八块钱。而我拿着罗斯福十号,根本不知道它特别醉人,只是觉得入口绵香。
凌晨两点,本来已经下班的吉他手,还在疯狂的弹唱。烟和酒,狂喊的歌曲,碰杯的啤酒,越是老歌,越有人和。吉他手喝了喝水,此时他已经打满了四十八分钟,加时赛就要来临了。可是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疲惫,就像詹姆斯哈登一样,依然在拼命后撤步三分,欧洲步上篮,一次一次把每一首歌都弹完,一个人挑起酒吧伴奏的大梁,和每一个歌者愉快地交谈,握手道别。
在厕所里面,隐约有人拍我的背,我期待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我弯着腰,酒卡在喉咙里,觉得脚下就是忘川。钱,爱情,想做的事,终极梦想,要去的地方,都幻化成虚无,像雾一样在脑海里聚起又吹散。酒,让时间和空间都扭曲了 。
我走回大厅,看到麦田和胖胡子依然在蹦蹦跳跳。维多利亚港关闭的星光大道,兰桂坊探路无门的传说酒吧,以及气氛燃爆的此时此刻。
整个酒吧,烟雾缭绕。酒吧里的人,心,都在下雨。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世间也没有唯一的答案。
凌晨四点,我终于被找到了,那是我这辈子觉得最走不动的时刻了。耳朵中嗡嗡响,好像一直有个钟,周围的人像快进一样,不停地换着面孔,周围的景物像快进一样,不停地换着街道,我绝望地,从一条街走到了另一条街,从一个人走向了另一个人。我期待自己像毒液一样变身,把摩托车的油门踩到底,把前方的保险杠撞个稀碎。
太阳升起来了。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丢的了。原来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一家面馆吃饭,先付钱后拿东西。已近睡着的我被叫起来去结账,因为麦田和胖胡子的手机已近没电了。我拿着手机,帐也没有结,就走了。后来麦田说,整个对话是这样的
麦田:他是不是走了?
胖胡子:先吃面,他经常这样。
麦田:草,真丢了怎么办?
胖胡子:丢不了,一会儿去回家的路找他就好了。
麦田:回家的路有几条?
胖胡子:好几条...先吃,吃完赶紧找他
麦田:...
胖胡子:不行一会儿咱俩分开找他
麦田:那我丢了怎么办…
胖胡子:...他那一碗的肉吃了啊,别浪费
麦田:...
虽然我可能在当时的重要性,真的敌不过那碗面,不过我依然很开心。
忘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变成文字。我想,忘掉一个夜晚,同样如此。
这世上,百分之五十的烦恼,都是通过好好喝一顿就能解决的,至于剩下的一半,等酒醒了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