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的小人

文/刘小刘

人人都说，九菊是个小贼，惯偷。

九菊出生在九月，生她时，医院里的菊花开得正艳，她爷爷就顺口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可是，九菊的妈妈不喜欢，觉得土气。她妈妈是留学归来的洋博士，只因岁数大了，家里催得不行，才屈就嫁给了九菊爸爸。九菊妈妈叫九菊Candy，也勒令九菊爸爸只许喊闺女Candy。Candy是糖果的意思，但是爷爷奶奶记不住，还是偷偷“九菊”“九菊”地叫着，久而久之，邻居们只知道李家添了朵九月里的小菊花，谁还记得Candy是什么鬼。九菊妈妈气得够呛，九菊刚刚满月，她就把九菊的爷爷奶奶赶回了乡下，九菊爸爸敢怒不敢言。

转眼，九菊三岁了，上了小区里那所双语幼儿园。托妈妈的福气，九菊的英文水平几乎和汉语没差，老师也喜欢极了这个说话奶声奶气，却一口标准美国腔的小姑娘。可是，没过多久，九菊就被叫了家长。因为，她偷了同桌的饭团。其实，也算不得偷，九菊是正大光明“拿”的。九菊的同桌是个同样软萌的小姑娘，但自小被惯坏了，有点自私，从来不让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要翻天。无奈，老师只好请了双方的家长。同桌来的是奶奶，倒也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劝着自家小公主。可是，直到放学，九菊家里谁都没有出现。

九菊是被老师送到家门口的，确切地说，自从开始上幼儿园，九菊每一天都是被老师送回家的。小姑娘脖子里挂着钥匙，却开不了门，老师天天充当开门匠。因为打电话的时候九菊妈妈没说两句就挂了，后面也没出现，本着负责的原则，老师准备留下来跟九菊妈妈说说清楚。可是，等到晚上10点，九菊妈妈还是没有出现。倒是一直乖乖坐沙发里玩娃娃的九菊，踩着凳子从冰箱里拿了面包和牛奶出来，邀请老师一起吃晚饭。老师心里窝着火，摸了摸九菊的头回家了，准备第二天再来。然而，又摸了空。一直到学期末，老师才终于见了一次九菊妈妈，但还是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已经蹬着高跟鞋走远了，走路生风的模样，就像扔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其实，自那次偷饭团事件后，九菊还拿过好几次别人的吃的。但都是小孩子，傻乎乎的，嘴里念叨两句“我的吃的呢”，也就罢了。可是，发生的次数多了，老师也留了心，渐渐觉得九菊人品有问题，也不爱送她回家了，只每次送到单元门口就往回走。一个班上的孩子大多都是小区里的邻居，老师也住在这个小区，邻居们一起闲聊爱八卦，不知道哪天，突然就传出了“九菊是个小贼”的传言。九菊妈妈天天加班，争取常驻国外分公司的资格。九菊爸爸带的高三毕业班，天天晚自习，索性住在学校里。所以，这个谣言竟然没有传到九菊爸爸妈妈耳朵里。不过，可能他们也是不在乎的。

到了寒假，没有了学校的午餐吃，九菊妈妈一个电话打去乡下，让九菊的爷爷奶奶来城里看孩子。爷爷奶奶已经好久没见过孙女，提着邻里街坊间搜罗来的各种好吃的匆匆上了门。奶奶摸着九菊瘦弱的胳膊直抹泪，爷爷噼里啪啦砸了一堆山核桃，小山一样堆在桌子上。晚上，奶奶烙的胡萝卜饼，九菊吃了6个，小手还在继续往盘子里伸，被奶奶一把抱住，哄去了卧室。那个假期，九菊几乎不出门跟小朋友玩，只缠着奶奶做各种好吃的解馋。奶奶是出了名的巧手，也学着电视上给九菊捏动物形状的饭团，一个个惟妙惟肖，九菊喜欢得不得了。

有时候，奶奶做多了，九菊就一个个摆在饭盒里，拉着爷爷的手出门去跟小朋友炫耀。看着别的小朋友羡慕得流口水，九菊有时候会开恩让出去几个，但大多时候都不让，还原模原样地背回来，留着自己吃。老实巴交的爷爷教导九菊要大方，要学会分享，九菊只揉着鼻子不说话，爷爷也只好作罢。老两口不是没遇到过邻居嚼舌根说自己孙女在学校里偷别人的吃食吃，但除了心疼，他们也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苛责孙女，只可着劲地给孙女弄好吃的。转眼，假期就过去了。九菊的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只打电话让爷爷奶奶给九菊报完名就回老家去，她妈妈第二天就从国外回来了。

报完名后，爷爷又去市场给九菊买了一堆零嘴，奶奶也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一冰箱饭团给九菊存着。可是，即使如此，九菊还是哭着闹着不让爷爷奶奶走，钻奶奶怀里不肯出来，早上奶奶给梳的千层辫也被散得不成样子。最后，还是九菊妈妈，一把将九菊扯了出来，狠狠甩上了门。爷爷奶奶抹着眼泪回了老家，九菊小小的身体，趴在门缝里，看着可怜极了。

据说，九菊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偷同学的饭团吃。有时候偷了还不吃，只呆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