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必须永远存在吗？《花木兰》和《信条》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8月初，迪士尼公司宣布，真人版剧情电影《花木兰》（Mulan）将于9月4日起在Disney+上线，售价29.99美元。
而在此之前，7月27日，华纳兄弟宣布，另一个备受期待的影片《信条》（Tenet）将于8月底在除美国外的70个国家和地区上映，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韩国、俄罗斯和英国等。9月3日起，《信条》也将在美国的部分电影院上映。
这两个消息意味着，在经过了数次定档、撤档、再定档之后，这两部投资均超2亿美元的超级大片，在疫情的冲击之下，选择了完全不同的发行策略。而它们的决定，可能预示着，电影这一从上世纪起就广受欢迎的大众娱乐媒介的命运。
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从《花木兰》和《信条》的不同发行选择出发，探讨背后有着怎样的动因，以及它们的选择对于电影业而言意味着什么？
《花木兰》VS《信条》
过去几个月中，作为今年最受瞩目的两部超级大片，《花木兰》和《信条》一直在上映日期上暗自博弈。迪士尼最初将《花木兰》的上映时间从3月推迟到7月，紧跟在《信条》之后，而随后华纳兄弟又迅速把《信条》上映日期推迟了两周。
游戏就这样开始了，没有哪家公司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大片扔进前途未卜的市场中。
《花木兰》定档Disney+，图片来源：Twitter
原本，《花木兰》和《信条》之间的拉扯游戏给那些希望用超级大片来加速影业回温的人带来了希望。但几个月过去了，人们越来越清楚，至少在美国，影院短期内是不可能安全开业的。即使有部分电影院真的开放了，观众的体验也一定与从前不同，社交距离、个人防护措施以及影厅容量的减小都会带来影响。
而在过去两周中，《花木兰》和《信条》的僵持局面终于被打破，前者选择了流媒体，后者仍然坚持院线。
留守院线的《信条》
尽管美国大多数州目前都允许室内影院在一定范围内运营，但由于没有新的大片吸引观众，大多数影院还是处于关闭状态。所以，9月3日《信条》将在美国的哪些地方上映，依然是未知数。据估计，到9月初，美国大约有80%的影院在技术上可以支持播放这部电影，但考虑到疫情的存在，这肯定会是一个充满争议的场景。
《信条》宣布将在院线上映，图片来源：Twitter。
的确，在这时候的美国上映一部投资巨大的电影，吸引观众聚集在影院里坐上几个小时，似乎是非常冒险的。但从经济角度来看，电影院已经歇得够久了，如果还没有收入的话，整个影院产业很快就会崩溃。
《信条》这次定档，最终会在票房上收获怎样的结果目前无法预知，但底线已经划定。华纳兄弟不会将《信条》推迟到明年，也绝不会选择流媒体发布。这部电影的导演诺兰长期以来一直是院线放映的积极倡导者，且有一些报道称，正是诺兰本人积极推动《信条》早日上映，影院在无限期关闭的命运中苦苦挣扎，而诺兰将这部电影看作是影院的生命线。
拥抱流媒体的《花木兰》
《花木兰》选择了另一条路。9月4日起，《花木兰》将以29.99美元的价格上线Disney+。
当然，目前世界上还有很多地区没有接入Disney+，包括中国市场在内，观众仍将会在院线与这部影片见面。尽管如此，迪士尼表示，其流媒体服务的全球订阅用户已经超过6000万，所以只要这些用户中有一部分愿意付费点播《花木兰》，这一尝试在经济上就是成功的。
通常情况下，一部电影至少要获得三倍于制作预算的收入，才能实现收支平衡。
一般来说，电影院大概会从每张电影票中收取50%的分成，除此之外，电影公司为一部大片所做的宣发支出往往能达到与电影本身的制作预算相当的水平。所以，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走院线渠道，这两部电影的全球票房需要超过6亿美元才能接近收支平衡的说法，并不是夸张。
而线上上映就是另一种算法了，人们为点播《花木兰》花出的每一分钱都会回到迪士尼的荷包。有分析人士表示，在《花木兰》上线后，只要有700万人愿意为它买单，迪士尼就可以回本。
电影院VS流媒体
在《花木兰》和《信条》的不同选择背后，是传统院线与流媒体的博弈。简单来说，二者的争端始终围绕着一个问题——一部新电影应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让观众看到？
更具体地说，影院与流媒体的冲突集中在“窗口”问题上，即电影在DVD或数字发行之前，需要在影院独家上映多久？一般情况下，这一时间为90天，但整个行业的动荡加剧了人们对是否要缩短窗口时间的争论。
Netflix自制原创电影，会在院线发行的同一时间（或者短短几周后）就上线自家流媒体。Amazon同时也表示，它希望自己的影片在Amazon Prime上线之前，只在影院放映两到八周。
许多影院老板表示反对，说这会伤害他们的生意。二者的博弈还牵涉到其他角色，包括奥斯卡评选团队、行业协会、一线演员等。
《花木兰》并不是美国第一部线上发行的电影。疫情之初，环球影业就将其大型动画电影《魔发精灵2》（Trolls World Tour）从电影院搬到了线上。花19.99美元，每个家庭能在家里直接观看这个影片。三周时间内，这一全新的发行策略为环球带来了高达1亿美元的收入，而且不用和院线对半分红，也不用支付巨额的宣发费用。
《花木兰》宣传海报，图片来源：迪士尼电影官微。
但同时，全美最大院线AMC也迅速反击，发布了禁止环球影业所有电影在其院线放映的禁令。传统院线商业模式面临的生存威胁显而易见——如果电影公司可以线上发行电影，还能盈利，那么谁还需要电影院呢？
最后，AMC和环球影业于7月28日达成了新的协议，AMC院线对环球影业新电影的独家放映时间从传统的90天缩短到17天，AMC分得环球影片的部分线上收益。这一颠覆性的协议打破了90天窗口期的一般性规则，在传统影院绝对的发行权力上开了一道口子，一直不被其他大型院线所接受。
同样，为了缓解《花木兰》转档流媒体给院线方面带来的忧虑，迪士尼CEO Bob Chapek特别强调，这一决定是“一次性”（one-off）的，不会成为迪士尼新的商业模式。但同时，也有迪士尼的工作人员透露了截然相反的信息，“我们在幕后投入了非常多的工作，这绝对不会是个例。”
即使有了新的发行策略，《花木兰》也不太可能创造最开始的预期成绩，但迪士尼高管们仍然为这条新的路径感到兴奋。Bob Chapek在谈到《花木兰》的新发行模式时强调，迪士尼团队很有兴趣“看看会发生什么”，包括订阅人数的增长和付费点播的体量。
流媒体步步紧逼，线上线下尖锐对立，影院反应强烈也可以理解。但实际上，线上与线下、虚拟与实体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对立那么简单。互联网侵占影院生存空间的同时，也为电影提供了一些新的机会。
例如，疫情期间，网络院线被利用起来，线上电影节开始出现。5月，YouTube联合30个国际主要电影节举办名为《我们在一起：全球电影节》（We Are One: A Global Film Festival）的网络公益影展；国内，北京国际电影节·第27届大学生电影节也定在8月26日至9月19日，并宣布全部采用线上形式举办。
除此之外，原本在传统影院时代只能陪跑大片或“院线一日游”的小众片、文艺片也多了线上首映的选择。比起在窗口期迅速耗尽热度失去排片空间，承担无黄金档、三四线城市无排片的风险，缩短窗口期、趁热度在线上首映或许是更好的选择。5月选择线上点映、云路演、云宣发的《春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无论如何，多数人依然享受真实的、在场的观影体验。电影院与流媒体的关系错综复杂，博弈到最后，与其说二者是你死我活，不如说是各有所长、各司其职。
后疫情时代，电影业的十字路口
现在，整个电影行业正处于十字路口。美国各地的电影院大多数仍处于关闭状态，短期内全面开放的可能性也不大。而在世界范围内，许多地方重新开放了电影院，但容量大大降低。在未来的几个月里，不同国家可能出现零星的疫情小高峰，这就意味着许多正在开放的电影院可能仍然面临关门的风险。
因此，即使《信条》真的在8月下旬开始预热并开展各项活动，我们也无法预测它能在哪里活动、能赚多少钱。相比之下，《花木兰》的命运则清晰得多，从9月初开始，所有美国人都有机会在家观看这部影片。
未来的数周里，好莱坞的每一个人都会密切关注这两部电影、两种发行策略的命运。这不仅仅是一家巨头公司会不会在某部大片上栽跟头的问题，它关乎电影的未来——而电影，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定义了流行文化。
当然，无论一切如何发展，“电影院放映”的形式肯定会继续存在，并且保持主流地位。对于好莱坞的天才创作者而言，电影发行永远都是一张黄金奖券，电影是造梦的艺术，而大银幕是梦的载体。
并且，原本规定制片公司和发行商都不能合法拥有电影院的《派拉蒙法案》被终止，这意味着诸如Netflix、亚马逊、迪士尼等发行商都会拥有自己的电影院。未来，电影院可能会变成娱乐中心，并提供新的优质体验。
人们总是需要这种体验的——在影厅里，和一群观众一起，在巨大的屏幕前观影。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来说，被疫情偷走的时光，需要靠慢慢复苏的电影院、剧场等公共空间来弥补和修复。
不过，从国内的《囧妈》到国外的《花木兰》，传统电影人表达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将时间拉到一个足够长的维度，“电影院放映”将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的确是个未知的问题。
当下，电影院依然是人们寻求沉浸式观影体验的最佳选择。但对于院线而言，当第一部大片选择在线上首映，当第一家院线同意将窗口期从90天缩短至17天，当第一个流媒体平台在主流奖项评选上发挥关键影响力，这些现象和趋势无一不在释放一个共同的不安定信号——影院对于电影媒介的发行主导地位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恭喜读者 @duoduoguo 在上期活动中获奖。请尽快联系全媒派小助手（ID：qmp_001）领取噢~
1.https://newatlas.com/home-entertainment/mulan-tenet-future-cinema-theatrical-digital-disney-warner/
2.https://www.theverge.com/2020/8/6/21355563/mulan-disney-plus-streaming-exclusive-cost-own-movies-theaters
3.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film-theaters/cinema-vs-streaming-the-battle-over-when-and-where-you-can-see-movies-idUSKCN1RM13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