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宗八代都是农民,家无一本藏书。小学到初中,我能读到的课外读物只有《作文周刊》和《半月谈》。读书的匮乏局限了我的思维、视野和想像,使我十八岁以前不懂自己今生要做什么,适合什么,喜欢什么,理想是什么。
十八岁那年,成年了,懂了,是我自己泡了近两年的校图书馆后才感悟到的,算是福至心灵的那种吧。
这一年,我问我最要好的同舍好友,你知道你这辈子准备弄啥了吗?
好友说,不知道。我说,我知道了。我要搞写作,只要有一碗饭吃,我就永不放弃。
好友一阵震惊,差点大跌眼镜。
我也很惊异,自己怎么突然就有了力量,有了追求了呢?自己怎么就少了对未来的迷茫,怎么就对人生理想这么坚定、清晰了呢?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吗?还是对文学的迷恋过深?抑或是文化赋予了我神力?似乎有那么点点,但又不全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时我想,我的父母目不识丁,以没文化著称于村里,成了认得几个文字的叔侄们的笑话对象。如果这样的家庭里突然出了个文化人,出了个作家,那种逆袭肯定是很好玩的。反正当时就这么想,然后坚决地立下志向。
好友听我谈了理想,便说,他其实很喜欢雕刻和书法。我目睹他为此也在学校里下了番功夫,雕刻了不少闲章,也习去不少墨水和报纸。结果到毕业那年就偃旗息鼓了,参加工作后,更是抛之脑后,不再问津,章砚也全然不知去向。这种爱好,连半途而废也算不上。
参加工作后,我们少了学习应试的压力,有了份微薄的工资,渐渐发现世界的丰富多彩来。周围熟悉的人和曾经的一帮好友及同事,他们没有我这样的爱好。他们开始忙于生活,忙于恋爱,忙于社交,忙于找钱,忙于不再有任何一项雅兴,甚至连喝茶也不爱。工作之余,他们要么在家里“葛优躺”,要么看电视剧,要么三五成群的饮酒,很少再有耐心静下心来品读完一本书。即便如此,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依旧活得也很快乐。世上千人千面,各有各的活法,看蚂蚁搬家和手执一卷未必谁比谁高大上,因此只要各人活出自己的充实快乐,倒也是一种安妥灵魂和打发日子的好办法。对此,我是无可厚非的。人各有志嘛。
可我从他们的爱好中找不到自己所要的那份快乐。我只有完全不顾及自己资质的平庸,一直傻乎乎的坚持着、执著着,泡在文学的温泉里,难以自拔,才能获取我要的那份源于文学而隐存于心的快乐。我不知道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只是从没后悔过。
有作家说,写作真的不能改变什么。这句话不绝对,我不全信。但即使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也无悔无怨地把书读下去,把文字写下去。在外人看来,我书读得这么苦,字写得这么苦,何苦呢?像他们一样简单生活,开开心心过每一天不挺好?何苦不自量力,以平平资质,谋求辉煌的事业?真是寸铁想打大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我笑笑,也唯有厚颜无耻地笑对一切的冷嘲热讽。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人自从不要脸后,整个人就觉得轻松多了。
其实,在不忘初心,继续前行的路上,只有我知道,我并不苦,我从中寻觅到的快乐是绵长有味的。蜜蜂成天飞奔于花丛和蜂巢间,人看其辛苦非常,但人却是无法体会到它从事的工作的甜蜜。
韩寒说,一个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居然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理想是什么,自己喜欢的是什么,那真是教育的失败。
我庆幸, 我恰恰在十八岁那年知道了。我不知道是教育的成功还是我个人的悟性好。就我所接触的教育中,我认为,是我悟性好占了多数。
我们的老师,在理想教育上,对我们教授太少了。
我在十八岁以前,一直没个成功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和别人。十八岁以后,渐渐地明白了,但那时不懂精准的概括,等看到韩寒说的成功标准后,我觉得他已经替我概括了。
韩寒说:“真正成功的人生,不在于成就的大小,不在于地位的高低,不在于金钱的多少,不在于名气的有无。而在于:是否努力地完成自我,喊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活出属于自己的活法,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于是,我这年毅然转身,追求我心中真正的成功来了。
这一转身,一半来自心声,一半来自自信。
正如某位名人说的:“当一个人的自信心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建立自己的审美体系和价值标准的时候,还有谁会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评价?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跟着走。而在这样的时候,你的信念,你的坚持、你的特立独行足可以把别人感动。”
诚然,写作有时真的不能改变什么。但庆幸的是,我一路走来,永不放弃。如今,当我笔下的文字排列越来越有序而准确,一行行,一段段,形成章节段落,形成一篇篇文章,并得以发表,又或多或少变成稿费飞回我手里的时候,我不再相信写作不能改变什么了。至少,她如今已如一眼细小的清泉微弱地滋润我的日子,逐渐改变着我的生活,如雨春,如山岚,润物于无声。
在追梦的路上,真正的庆幸是永不放弃;真正的悲哀是半途而废,使人落泪。
庆幸自己,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走了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