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飞向纽约,找不到机长开飞机?
从芝加哥飞向纽约的那天早上,我在机场等候了四个小时。原先七点的飞机,登机后,广播通知,机长工作时间表安排有误,原定的机长赶不来,目前也找不到任何一位机长来开飞机,驾驶舱空无一人。机场、航班这种事儿,实在是让人没脾气,管你什么暴脾气,多大的腕儿,不能飞就是不能飞,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什么荒诞的理由你都只能接受,乖乖坐等。
而我定的百老汇《歌剧魅影》下午一点的演出票,即将面临赶不上的风险。到达纽约机场已经是十二点,我出了机口叫了优步,机场优步停车点倒是规划的很整齐,有专门供优步车接人的场地。路痴问了一圈路之后,顺利找到上车点,上了车。我告知司机我的show可能来不及了,他很给力的加速将我送到。到了百老汇剧院门口,排队已经长如龙,我挤进换票区取票,进场。
这里要说的是,订票时官方提示要提前十五分钟必须入场,实际上,实在是人数众多,当我落座时,还有大批的观众往里进,直到演出准点,一分不差的正式开始。另外,座位选择上,我个人认为还是Orchestra front的左边座位看得最清晰,对于中国观众来说,离仅有的字幕屏也最近。百老汇的演员演技声线一流,男主角最后的叹息直教人心碎。不愧是最经典的好剧,至此,看一场纽约百老汇,打卡完毕。
出了剧场,就是最繁华的纽约时代广场附近。我沿着繁华的商业区,在人潮涌动中向纽约帝国大厦走去。第一次知道这个大厦,是在《西雅图夜未眠》,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男女主人公荒谬的爱情故事,却仍然为电影最后一刻,他们相聚帝国大厦顶层的画面触动容。然后就是《金刚》大猩猩爬上大厦,为爱人对抗世界。再来就是大二那年在电影院看的,国人都熟悉的《北京遇上西雅图》。那年我已经有打算未来要去美国求学,便默默的把这里当做一个一定要来的地方,也曾经跟当时喜欢的人约定要一起上来,俯瞰整个曼哈顿。
可是人生,还是不要有什么打算了。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我竟是一个人爬上了帝国大厦。我从午后待到了夜幕降临,那晚的帝国大厦顶部亮起的是红色光亮。向地面望去,被金黄色路灯裹挟的马路,车水马龙。
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这里就是来到纽约的世界游客必来的景点,明知没什么看头,却依然要上来俯视看一看这个全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如今的国人,见惯了我国的高速发展,崛地而起的高楼,崭新的交通铁路设施,来到美国大都市,不但不会再有什么向往,反而频频抱怨“还没国内好”。而当我面对这些繁华的景象时,想象着上个世纪,为了摆脱国内环境的那一辈华人,初来美国时的心情。望着我国还在清朝时期他们就已建成的地铁系统,和在国内从未见过的玻璃高楼,那样震撼,他们会觉得,这就是他们即将实现梦想的开始。
初中三年级,我第一次看美剧《绯闻女孩》,那时候还是租来DVD在家里播放,那时十几岁,我就跟大刘坐在电视前手,抓着手相互憧憬着,叫嚣着,长大后一定要去曼哈顿上东区走一圈。那时候的自己,对未来,远方,有着无尽的梦想和向往。于是,时隔十几年,我终于还是不免俗的来走了一圈,但心中年幼时的激动已经不再,只是心思平淡的,穿着我的白球鞋,逛过时代广场,路过第五大道,穿过中央公园,靠着我强健的小腿肌肉,东张西望,徒步了十公里。
小时候,总是想着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什么模样,一定要去做成什么事情,长大后明白,梦想是要有的,但生活是不易的,一切也都不会一蹴而就,想得却不可得也时有发生,什么都要踏踏实实硬干。
在纽约的第二天,我去了The Met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游客太多,并且大到难以想象,在里面呆上一整天似乎才能看得完。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的还是芝加哥艺术馆,小而精。在Met里,我看到了令我走不动路,驻足目不转睛的画作,《The Storm》和《Spring Time》,来自法国画家Pierrer-Auguste Cot。惊讶于画家对光线的表现力,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跃然纸上。一副静止的画作,却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天的阳光,空气的湿度和温度。森林少年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和少女身披的透明纱裙,在阳光下反光,一切都充满生命力。
《Storm》
仿佛能设身处地的想象出我就在他们身旁的一棵树后,看着他们,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听见天际传来的滚滚天雷,闪电也应声的间隔闪烁,光亮打在他们正在逃跑的脚边、打在少年为两人遮挡雨水的帆布上。两幅图连在一起看,就像是一段绵延多年的故事。在一个春日,森林之子与神的女儿在人烟罕至的森林深处相遇,从此那里变成了他们的据点,他们在那儿建起了秋千,滋养了花朵。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直到长大,再次相见,她已经长成了小女神,身着透明轻纱,丰满却又稚嫩身材在薄纱下朦胧着,森林之子的面庞也变得成熟又轮廓分明。多年不见,生涩的没有交谈两句,眼看着就要天降暴雨,少年扯下身穿的帆布为二人挡雨,他们相互依偎着逃跑,不知道他们会跑去哪里……
《Spring Time》
梵高,《Green Wheat Field and Cypress》
梵高,Sunflower Heads
穿着黑色西装裤的双腿看得出十分纤细乔治修拉的点彩画。新印象派后期的桎梏在于,作家们的唯物客观主义,过于追求色彩与线条的科学性,以至于所有画作都失去了个人风格。看到点彩画甚至难以分清是不是出自修拉之手。毕莎罗也曾极力推崇过新印象派,自己也尝试过,在第八次,也是最后一次,印象派画展上,人们甚至难以分清二人的作品
写实现实主义。惊叹于对光线的准确展现,黑暗之中,峭壁之下,倔强的渔夫,头顶乌云中透出的光亮,突然给与整个画面以希望
这个时期的写实派,对光线和空气状态的描绘,想必对后面的印象派画家起到很大的影响
The Met门口,一个黑人街头卖艺人,举着萨克斯,吹着中国的民乐、红歌、国歌,还时不时冒出两句蹩脚的中文大喊:“中国牛逼”,“中国人最牛逼”,但是给他扔硬币的甚少。之后,因为后面的中国游客拿出手机,对着他拍视频拍照,他又用中文骂到,“后面拍照的人是傻逼么,不要拍”。我们的游客不明白,在这里拿着手机拍摄街头艺人是不礼貌的,要给小费的,而他也很显然是一个专门针对中国游客腰包的卖艺人。
夜晚九点钟,The Met门口
在纽约的第三天,我决定坐地铁前往位于下城区的华尔街,旁边不远就是前往自由女神像的渡口,可以顺道一起去。来纽约之前就听过很多人描述纽约地铁如何之脏乱差,时不时还有老鼠出没,但实际上却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大学时,看过一本书《伟大的崛起》,讲述美国金融史的发展,其中也提到华尔街的建成。开国元勋汉密尔顿功不可没,以至于华尔街入口处就矗立着他的雕像。我徒步从汇集着各个奢侈品牌的高档购物街区第五大道,一直穿过纽约的心肺中央公园,前前后后走了有将近十公里,中央公园大到几乎让我在里面迷路走不出来。有人曾说,无法相信没有中央公园的曼哈顿,那样的纽约一定是一堆让人无法呼吸的钢筋水泥。
汉密尔顿雕像
公园深处遇见的一处水池和拱桥。这光线色调和倒影,很有种莫奈画的感觉
夜幕里,遇见公园一处小型儿童游乐园,一眼看过去跟它身后的摩天高楼形成强烈的对比。游乐场与高楼,童真梦想与现实生活
华尔街,只是一条短短的街道,沿路走过去,无畏女孩雕塑威风凛凛的正面对着纽约证交所,由于是周末,没有一睹华尔街在工作状态的模样,还是推荐在工作日前往,应该有意思的多。
无畏女孩 Fareless Girl
一半光明,一半陷入黑暗的纽约证交所
在公牛雕塑面前,遇见一个装扮成孙悟空的中国年轻人举着自拍杆在做手机直播,我路过他时,他正跟路过的外国美女搭讪,聊天,以这种方式吸引他的直播观众。攀谈结束,美女游客还未走远,他就改用她听不懂的中文,跟观众说,刚刚搂了搂她的肩,皮肤滑嫩,种种描述一番,想必又激起了一阵直播间观众的热度。我就像是个冷静的旁观者,默默观察着这些有趣的人事物。不久,他走到我身边,镜头直对着我面前,用英文跟我打招呼,原来他还以为我是韩国人。就这么跟他聊一聊,了解到,他在快手平台直播,还有几十万的粉丝,专门播在纽约的日常生活,他说他几年前来到纽约打工刷盘子,没有文化,别人都看不起他,他最近去上了纽约市内的一所语言学校,开始上学了。
数几十年来,都不乏这类远赴重洋,来到美国社会,从底层开始奋斗的典型华人。他们,有的是在国内已经举目无亲,有的是身在国内社会底层,深感咸鱼翻身之艰难绝望,他们相信‘美国梦’,相信他们在这里可以看得见改变自身阶级的希望。他们大多数,刚来的时候,没有正规签证,就去华人餐厅打工,老板包食宿,每天重复着厨房工作。我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翻身,但即使翻不了身,在美国依旧是洗碗工,祖国也是他们不愿再回去的地方。
因此才会有这样的说法:只有两种人,适合留在美国,一种是国内家境富裕,为了提高生活质量,享受优质食品资源、空气资源,举家移居,何乐不为。而另一种,则是,在国内已无路可退之人。
华尔街前的这座象征牛市的雕塑,几乎被游客们占领,无法靠近,公牛的尾部甚至还排着长队,都是等着蹲下,钻到牛身下,用手掌来回抚摸摩擦‘牛蛋’的人们。这景象,实在是荒诞又可笑。
顺着导航,走到华尔街背后的一座公园,那里的港口是前往自由女神像小岛的渡口。公园里会有很多Street Seller拉着游客向游客推销从他们那里买票,实际上来自官网的警告,不要相信这些Street Seller,还是要乖乖的排长队去售票窗口购票,再拍长队进入口,前前后后排队的时间大约一个小时以上。
排队时,一个留着长发的嬉皮士大叔,抱着吉他,在队伍旁边弹唱,跟游客互动,弹唱告一段落,就做一段小演讲,呼吁正在排队的我们:
“来到纽约,要享受这座城市,你可以感受、看到这个城市里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自由女神像,你在手机上可以看到,在电脑上可以看到,你们何必花费时间,浪费生命来排队,就为了看一眼女生雕塑呢?这是不值得的!你们要享受旅行的乐趣,去发现这座城市吧!”
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们,有的置之一笑,有的冷漠、面无表情不作回应,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排着队。我敬佩这位嬉皮士大叔,明知道也看到无法改变什么,但还是来到这里,宣扬着他所信奉的自由享乐精神。我欣赏这样的,自我表达的自由。可是,大叔不懂得是,作为游客,支撑着我们的不是多美丽的景色,也不是我们打心底里就觉得这景点有多值得一看,而是,“来都来了”……
第四天下午的飞机,我趁上午的时间,直奔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只为梵高的《星夜Starry Night》。厚重的油彩和旋涡,从小到大看书就听人一直说,梵高做这幅画时是处在精神崩溃前夕,但我总觉得,这只是他心里渴望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梵高一生,没有得到过他想要的爱,身边的人总是在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失去,无论是从未得到的女人们,还是被他单方面视为挚友的高更,又或是唯一无条件支持他爱他的弟弟提奥。他渴望有一个人,能够真的爱他,理解他,陪伴他,但是没有。很多人都在追寻他人的理解与爱,有人失败后选择绝望的离开,有人选择接受现实后则会越来越强大。
梵高的多幅画作走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展出,唯独这副有名的,放在MOMA,我实在是觉得此举可能是为了平衡客流量,吧游客像MOMA分流,也提高一部分MOMA的营业收入
在MOMA吃完了最后一顿简餐,离开前往机场。至此,我的东部之行,也基本结束了,准备返程。
味道不错,就是略贵,时间充裕的话,应该不会在这儿吃。不喜欢蓝奶酪的记得告诉他们不要Blue Cheess,他们没有主动问
当然,还有太多地方没有去,没有看。事实证明,纽约这个值得探索的城市,三天远远不够,这是个值得驻留一周的地方。比起喧闹、人头攒动的繁华市区和金融街,艺术馆还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从小对远方充满期待的我,也明白,与很多地方的相遇,都不能着急,我在适合的状态和年龄该遇见它的时候,自然会前往。
旅行结束,我回到旧金山湾区的家,做最后的打包。尽管一路有无数人质问过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也无法将其中原委一五一十道尽。经历过这次单独旅行,我只能更加笃定,在现阶段,我做这个决定并不后悔,虽然这个决定中也充斥着矛盾,但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决定。生活,其实选择哪条路都会差,但无论在何处,都要脚踏实地,心怀远方。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