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记忆,没有手机的那些年(四十)

 学校在教室没有扩建的情况下,超载了很多同学。但是老师的智慧是无穷的,座位采取滚动式,每周后三排座位就向前移动一格,教室两边的座位向中间推进一组。当我被换到最后一排,望向黑板,竟有梦幻般的感觉。讲课的老师目光飘忽,声音也像从远方传来。一切慢了半拍,从物理学的意义上里讲,我的这个理论没有科学根据,纯属扯淡。因为我们学了声音在空气中传播速度为340米/秒,学校没打算造那么长的教室来扩招。从心理学上来讲,就有谱,这叫自我暗示。这是坐在最后一排的深刻体会。

我开始站着听课,因为当你坐在最后一排的时候,只能看见大家的后脑勺,感觉到大家都很认真,顿时警醒。自习课教室后门的窗户会出现熊的半个脑袋,窗户太小。学校每间教室前后门都开有小窗。满足了老师的偷窥欲,大家在上自习时诚惶诚恐,通常是看一眼后门说一句话。这时候有谁不小心看见熊,会立刻端坐,然后压低声音-----老师在后门----这让我联想起打CS时候,挂掉的人大叫:后门有匪!全班的音量在瞬间降到最低,熊就正大光明的从前门进来,教室的空气开始缺氧。有时候熊会公布后门偷窥的成果,被抓到的就装出低头害羞的样子。

熊在一节班会课表扬我。说有六七个老师夸我听课认真。虽然个子矮但是不屈不挠的站着听课。我受宠若惊,幼小的心里背上了重担,我想这下完了,得有六七节课站着听了。

一个星期一的晚自习,座位调整后,吴梦琦的位置换到了我的后面。这让我觉得每天上学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吴梦琦的五官看起来十分舒服。她的眼睛很漂亮,圆圆大大,眼睫毛挺长。所以有时候我觉得看到吴梦琦,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我鼓起一点勇气对她说,这个位置真不错,可以坐你前面。吴梦琦的眼睛看着别处说:“要是能和宋波坐一起就好了。”我心头一惊,问其原因。吴梦琦说:“就是希望和那些比较强的人在一起。可以学到很多。”我暗自决定,下次考试,成绩一定要超过吴梦琦。

于是我每天都能和吴梦琦聊天。我问她养过什么动物。吴梦琦说:

“以前家里养过一对金丝雀,那金丝雀的翅膀尖上是红色的。过了几个月金丝雀夫妇诞下四只小鸟,每天金丝雀爸爸都给小鸟喂食。”

“那小鸟出来活动吗?”

“那些小鸟有时候会跳出来看看,见有人来就躲会房子里去了。”

“你养了多久?”

“就是有一年冬天,我妈妈忘了把笼子从阳台拿回来,第二天早上一看,四只小鸟的趴在那里不动了,小爪子紧紧的所在一起。”

“死了?”

吴梦琦点点头。

“我以后再没养过其他动物了。”

在课后我经常会询问任远航题目,他每道题都能讲上来。这朋友没有一门偏科,学习成绩稳居榜首,是典型的人才。每晚放学,我和任远航都会路过一家餐厅。这个餐厅有三个包厢。透过三个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桌子上摆着各色佳肴。我俩每每路过都趴在玻璃上望一眼,作为精神享受发出一声赞叹。赶上运气不好只剩下残羹冷炙,赞叹的声音就是:“哇---哎----哎----”

事实证明,暗恋才会影响一个人的学习,表现在上课期间我的目光总是看着吴梦琦的方向。宋波的位子换到吴梦琪的后排。当轮到小组讨论,我看到吴梦琪和宋波对视的眼神,那应该叫做荣幸。宋波的成绩稳居第三。我觉得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所谓的魅力就是学习成绩好。为了用魅力征服吴梦琪,我奋发向上了几个月,无奈数学和物理总是拖后腿,始终无法超越。

杨华和宋波一样,在跟吴梦琪接触的时候小心翼翼,得到一个微笑心情都能好上大半天。于是我明白,我们都被这女生给迷住了。班里还有一个女生是英语课代表,名字和吴梦琦相似,叫李梦琪。收作业的时候我脱口而出:“那个吴梦琦,过来一下。”李梦琪说:“哟,你想吴梦琦想疯啦。”

宋波平时总是会买来各种新鲜的东西。一次他带来一个智力积木,我抢来摆弄,吴梦琦对积木产生好奇,要去研究。过了一会宋波过来索要,我说别给他。这时宋波微笑着向吴梦琦伸出手,吴梦琦立刻将那积木交还。这表情真是不折不扣的讨好。于是我怒道:“说了让别你给,是不是对宋波有意思啊。”经过这么一说,小组的人立刻受到刺激,开始起哄。吴梦琦反驳无力,委屈的不行,趴在桌子上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幸灾乐祸的笑着。

元旦之前班里流行送贺卡,吴梦琦拿着一个粉色的信封走到我的座位递给我,然后微笑着走开。我打开封皮里面写着: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天天快乐,笑口常开,努力达到学业的顶峰。字体舒展,方方正正。

一天放学,吴梦琦塞给我一个黄色的纸条。这张神秘的纸条让我激动不已,这时我的幻想又开始骑着马在天上乱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用激动的双手打开那张字条,上面精致的写着:7月15日是我的生日,要来我们家哦。地址:××局家属院二楼右手。找不到的话可以问警察叔叔。虽然和我的想法有出入,但是也不坏。那句问警察叔叔找路,更让我觉得吴梦琦简直太可爱了。

回家后我开始犯愁送什么礼物。因为没有多少钱。我母亲每到此时,总是会显得很有主意,这次又蹦出来一个新创意:“你二舅不是在夜市卖工艺品吗?你去看看。”

小城的夜市一到晚上欣欣向荣,占据了半个人行道,绵延数百米。我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找到了二舅的地盘。另人稍感安慰的是,而舅卖的东西比较文艺。幸好不是袜子,不然就只能精选一双七匹狗的袜子过去了。最终我挑了一个木制的相框,很温馨。相框中间自带一幅画,是一个老外男人和他的老外老婆带着自己儿子在绿草地上连同一只外国狗嬉戏。一时间我对自己的挑选很满意,觉得这真是件艺术品。步行上来,在路边礼品店把相框包装成紫色。包装外面绑着一朵花。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穿戴干净去赴约。出门前特地把黑色的凉鞋擦得更显光泽。之前一天我发现那件T恤破了个洞,于是向我妈妈要钱买件新的,但是她没有同意。所以只好穿那次团体操统一发的白T恤。我出了家门,几次想要不就不去了,穿这件衣服去实在是没有面子。这时路上过来一个院子里的同伴,他说你把鞋擦的这么亮干什么。这句话让我重拾勇气。

在约定的路口,已经有两个和吴梦琦关系较好的女生在等。不久宋波也来了。吴梦琦在男生中只邀请了我和宋波。

进了吴梦琦家我心里映出四个字,太----豪华了。豪华到到有两个厕所。这个外面看似普通的楼房,进来之后竟然有三层。后来知道这种结构叫楼中楼。进门的一块地只摆着一块沙发,证明是客厅。虽然只摆着一块沙发,但已经把地盘占满。楼上是卧室,果下楼的人和上楼的人碰巧在此汇合,极有可能一同滚入地下室。

楼下本应该是地下室,因为是楼中楼,这里就成了叫做厨房和娱乐室。地下的这间室是最大的。我们在这里的一张大木桌上顺利会餐。吴梦琦妈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我一边吃着粗糙的鸡块,一边看着吴梦琦,设想不出吴梦琦吃这样的东西为何如此白嫩可爱。吴梦琦在木桌的尽头坐着。一直很安静。

用餐过后的活动是拆礼物。这让我万万没有料到。在我的印象里只有西方国家才这么开放。那两个女生送的礼物华丽非常。宋波拆开他的,是一个会转的八音盒,把拆礼物这一活动推向高潮。女声发出哇的赞叹。宋波兴奋地一边演示如何充电一个女生拆开了我的相框,来了句:“看那个金发的小男孩。”接着和另一个女生头部交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吴梦琦带着礼物上楼,顺便带着我参观了她的小卧室。卧室和大多数小女生的一样,整洁安静。我望着这件卧室,内心无法平静,这就是吴梦琦睡觉的地方啊。

她把相框摆在了桌子上。我说:“能给我找本杂志吗?”吴梦琦带我来到电脑室,一旁的书柜上摆满了一年的《故事作文》。

娱乐室的桌子上摆着吴梦琦在吐鲁番的一张照片。我有意取笑:“你们看她的腿晒的好黑。”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女生说:“偶?你光注意人家的腿啊。”没想到被这样反驳。我立刻去了外面的客厅,听到背后她们的笑声。

接着我们来到最下面的棋牌室打牌,我不喜欢打牌,所以很无聊的站在宋波的旁边,宋波开玩笑的口味说:“滚,别看我的牌。”但是当着吴梦琦,宋波这句更像是羞辱,我真想把他拉出去拼命。最后我没这么做,我觉得今天应该做一个绅士。于是骂了一句英语:“beach!”这句从美国电影里学来。宋波说:“你少在那显摆英语!”这句证明他看的美国电影没我多,显然没有听懂。

 生日结束后我想,下次一定要给吴梦琦更体面的礼物。可惜此后我没有再受到邀请,吴梦琦之后的生日宴会请了谁,我无从知道。我想我不需要知道。

  音乐课实在是无聊。原因是老师十分严肃,后来得知是因为此人专攻美声唱法,现任音乐组组长。这人进来上的几节音乐课,气氛压抑。我的疑问是:为什么美声还没有消亡。中年人开始把嗓子提起来教大家唱歌。底下有人专心模仿这种唱法,险些被自己的唾沫淹死。中年人说,来,大家发挥自己的才华,有才华的同学也别埋没了。看到大家都无胆尝试,他拿起点名册准备随即抽样。这时候同学们立刻开始拼命的背歌词。我惊奇的发现除了国歌,没有一首歌能记得完整。点到吴梦琦以后,吴梦琦显得有点吃惊。我想这下可以看到出糗了。谁知吴梦琦说:“那我就唱一首金海心的《把你的耳朵叫醒》。”

吴梦琦的声音有说不出的特质,没有任何修饰。我生怕这声音会停止。这时候教室非常安静。这是吴梦琦唯一一次唱歌。中年人听完露出几丝笑容。称赞说,这个女生的声音很有天赋,以前练过吗。吴梦琦羞涩的说没有。临下课,中年人又宣布:下个月学校要在大礼堂举行音乐会,有特长的同学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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