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诚童（三）

天生诚童，不识能书的消息大为传播。经历过最初的惊叹，后续的影响陆续而来。

教授的首席大弟子是一名正直醇厚的君子，在诸弟子中学识最丰，原本教授出席诗会总爱提携大师兄一同前往。大师兄也不负众望，所作的诗词歌赋通皆上乘，笔书亦飘然，总能成为瞩目的焦点。

可自打小童来了以后，一切都被改变。那小童一不会吟诗，二不会作对。笔书也是，除了一个“诚”字写的传神，其它的都凑合。

可恰是这一招鲜，走遍天。邻近的长老，都以小童为诧异，纷纷拜帖相邀。如此一来，大师兄毕竟是受冷落了。

心有不甘的大师兄决定扳回一程。与之同时，大师兄是个正直醇厚的君子，背后中伤的下作手段不屑为之，要比，自然是比的光明正大。

“既然汝以‘诚’字为上，那我当诚之又诚，超越于汝”，大师兄心想。

于是大师兄谢绝一切事务。早起晚睡，少衣少食，专写一个“诚”字。

每日早起，大师兄必沐浴焚香，净手宁心，而后笔书，一书便是一日。每日夜深，大师兄必朝着“诚”字跪拜三次，方才入眠。

如此过了三月。终于某一天，大师兄拿着自己的“诚”与小童的对比，心下一喜，觉得自己有了胜算。

翌日凌晨，大师兄早早起身，沐浴焚香，端坐在字堂静候小童。然而这一切小童无从得知，这三月里，小童除了教授强制要求的功课外，并无上进，乃至于日上三竿的懒觉，不知睡了几回。

眼见小童眯着惺忪睡眼步入字堂，大师兄强捺住内心激动，假装随意道“小童，来，我们写写‘诚’字。”

“好啊”，小童并不知背后曲折，轻轻松松便答应了。

于是大师兄重燃新香，隆重又隆重地朝字堂挂着的贤圣画像拜了三拜，提笔恭书。

也许是诚意的感召，大师兄所书的字，神韵盎然，相比昨日似又飘渺了几分，围观的学子们莫不交口称赞。

小童于此倒也无所谓，随意提笔，不经意间挥洒。

按理说这几月小童少有练习，应进步不大才是。可事与愿违，仿佛如同坐上顺风顺水的行舟一般，他“诚”字的造诣，无桨自行，相比数月之前，又高深了不少。

大师兄拿着小童的字和自己比，越看越觉小童的“诚”字深邃，自己比之不及，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再想想这三月来自己的诚心拜写，不由悲从心涌，泪溢泉上。

“煌煌上天！何得独厚一人？我人废寝忘食，斋戒沐浴，所诚之字，竟不如一小子，游戏嬉闹、信笔所书？此是如何之诚？如何之理？”大师兄心中百感交集。

痛苦煎熬难以抑制的大师兄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奔到教授房间，跪倒在教授前，涕泪俱下，请求离开 “弟子不才，劳心费力只得寸进，竟不若区区小子随笔所书，可见弟子失德无能，若再厚颜留住，恐丢先生脸面，愿得离之。”

老教授搞清本末因果后勃然大怒，“混账！混账东西！”，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罚尺，一下一下狠狠朝大师兄背上打去， “混账东西！气死老夫！圣贤教导的道理，进则治国安邦，退则修身养性。你这混帐东西，竟拿来攀比嫉妒，混账东西！”

教授这一骂倒是把大师兄给骂醒了，他也不是真的想离，只是一时情绪上接受不了罢了。眼见自己惹了教授生气，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只得跪在那里，任由教授尺子抽。

而小童则无所事事留在字堂，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还小，不懂的太多。

是日夜深。

老教授一人在屋内点蜡笔书，走进一看，竟然发现他也在写那“诚”字。

写完过后，老教授将自己的字与小童白日所写对比，这越对比，越觉得自己的字，似乎，似乎，亦有所不如。这让教授大惑不解。

“天道平等，酬勤嘉诚，这臭小子少勤少诚，为何却能写出如此之字？这究竟是何道理？”教授纾了纾自己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化浊

2018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