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聊到香港电影,黑帮片肯定是绕不开的一大特色。
正如武侠片一样,黑帮片也几乎成为香港电影的象征。
这得益于早期香港电影创作空间的高度自由。
从《古惑仔》到《黑社会》,香港黑帮片将暴力美学演绎得淋漓尽致,缔造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经典作品。
而这其中功不可没的一位导演,就是号称华语黑帮片教父的杜琪峰。
三次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三次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还有数不尽的奖项和提名,都是电影界对于他的肯定。
而刘德华的金像奖影帝、梁家辉的金像奖影帝、刘青云的金马影帝、吴镇宇的金马影帝也都缘自与他的合作。
《暗战》系列、《黑社会》系列,以及《PTU》《枪火》《真心英雄》《大隻佬》《柔道龙虎榜》《神探》《毒战》等经典的香港警匪黑帮电影也都出自他之手。
如果你没看过他那些狠辣无比的黑帮片,那么你可能看过《济公》《审死官》《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盲探》《钟无艳》《东方三侠》《阿郎的故事》……
可以说,除了奠定暴力美学的电影风格,他还是一位能驾驭各种题材的全能型导演。
《盲探》剧照
然而六十岁的他却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作品”。
足以看出杜琪峰是以如何苛刻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许电影对他来说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冒险,更是一种无涯的追寻。
纪录片《无涯:杜琪峰的电影世界》历经3年跟随拍摄,忠实记录了杜琪峰的工作态度和创作过程。
如果你也喜欢杜琪峰,那么绝对不可错过这部珍贵的影像资料——
在创作环境浮躁的当代,杜琪峰是少有认真拍电影的人。
他的作品风格冷峻尖锐,执拗地用简洁黑色的语言去诠释属于他的暴力美学。
记得疫情期间一张保持社交距离的照片,被影迷网友戏称为“杜琪峰式站位”。甚至还有人将它恶搞P成杜氏电影海报。
所谓“杜琪峰式站位”,精髓就是疏离而有压迫感的黑道大哥对峙场面。
电影《枪火》的海报就是典型的“杜琪峰式站位”,懂这个梗的人都会心一笑。
其实杜琪峰的人生经历也颇为励志。
很多人都听说过香港曾经恶名在外的贫民窟九龙城寨,杜琪峰童年时就在那里生活过。
他亲眼看到了太多的黑社会成员的仇杀、义气和死亡,对于切口、黑话、仪式等有着一定的了解。这些经历使他在日后驾驭黑帮题材时驾轻就熟。
多年后,九龙城寨的顽童杜琪峰一举夺得香港金像最佳导演、影片等四项大奖。
他的获奖作品正是得益于童年城寨经历的《黑社会之龙城岁月》。
出生于1955年4月22日的杜琪峰,祖籍广东省普宁市。
由于父亲是旺角东乐戏院的清洁工,所以童年时的杜琪峰有很多看电影的机会。
中三时,杜琪峰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材料,于是主动向父亲提出辍学请求以免浪费学费,之后他于17岁辍学并在电话公司当学徒。
1974年,他误打误撞进入了大名鼎鼎的TVB艺员训练班学习表演。
我们熟悉的很多港星都出自这个训练班,训练班秉着“英雄不问出处”的原则,他们有一个口号:“需要你有个性,不需要一定是俊男靓女。”
训练班里有前理发师刘德华、前酒店服务员周润发,还有前销售员梁朝伟,甚至还有服过刑的古天乐。
而杜琪峰在进入TVB之前,是一名送报纸的。
“虽然我最开始的确是在无线电视台进行了演员训练,但没有想过要去当演员。那时我刚离开学校,要先顾及生存,一口气找了四份兼职去面试。结果第一家面试的就是无线电视台,然后被留下来。”
然而训练班结束时,杜琪峰没有得到留在TVB的机会。
也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人生的伯乐——王天林。
王天林是83版《射雕英雄传》的导演,也是王晶的父亲。
王天林无意中看到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特别聪明,跑去台里再三要“留下这个人”。本来毕业即失业的杜琪峰,就这样当起了王天林的助理。
王天林爱才,整个70年代中后期处处带着杜琪峰。在拍摄《楚留香传奇》时,杜琪峰和女主角汪明荃因为工作吵架,王天林都会亲自出来调停。
后来杜琪峰也不负众望成为王天林最得意的弟子,甚至有人说王天林对杜琪峰的栽培甚至超过王晶。外界笑谈老爷子一生叱咤影视界,却把毕生功力传给了一个外人。
在跟随王天林学习的期间,杜琪峰自己拍摄了自己的处女座《碧水寒山夺命金》。主演除了刘松仁,还有钟楚红。
然而这部电影由于意识超前,让钟楚红饰演的女一死去。最终票房惨淡收场,可谓出师不利。
杜琪峰初尝当导演的滋味后,发觉自己还没有能力独当一面,于是回到恩师王天林身边,继续潜心学习。
也就在这时,王天林准备拍摄83版《射雕英雄传》。
全剧一共50多集,有一段是郭靖在大漠中碰见江南七怪并得其传授武功,这部分内容一共三集,王天林将这三集交给杜琪峰,当场把他从助理升为了编导。
杜琪峰受宠若惊,竭尽所能完成了这三集的拍摄。
83版《射雕英雄传》之后,杜琪峰作为副导演,参与拍摄了1984年的梁朝伟和刘德华合演的《鹿鼎记》和1985年昌良伟主演的《雪山飞狐》。
电视剧的拍摄让杜琪峰为日后的电影创作积累了大量经验。
多年后,杜琪峰的《黑社会2》收到了戛纳邀请,他带着团队和王天林奔赴戛纳。
在戛纳红毯上,王天林被年轻一辈搀扶着。
事后杜琪峰回忆:“我能去戛纳影展,是师父给我的。始终大家是电影工作者,世界中的一分子。能带他去,我很光荣。”
在杜琪峰的很多电影中,也都能看到王天林客串的身影。
2010年11月16日晚,王天林去世。
杜琪峰后来流着泪说:“天林叔是我的恩人,30多年日子里我们很多时间在一起。他不只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半个老爸。”
从电视剧助理到华语黑帮片教父,这其中经历过多少辛酸坎坷自不必说。
除了有恩师独具慧眼的栽培,倔强不屈的性格也是杜琪峰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原因,不服输是他的性格特点。
当香港电影走入低迷之时,众多香港导演都去海外寻求发展。
杜琪峰却找来一帮鬼才韦家辉、游达志、游乃海、司徒锦源等人,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银河映像。
然而银河映像刚成立时,正是香港电影市场前所未有的低潮。
那时的杜琪峰每天自己在公司睡帆布床,晚上通宵写剧本。
最糟糕时连办公室租金都付不起。
后来在杜琪峰的带领下,银河映像出品了一批令影迷如数家珍的经典黑帮电影:
《一个字头的诞生》《暗花》《非常突然》《黑社会》《PTU》《毒战》《大只佬》《柔道龙虎榜》……从此也奠定了他教父一般的地位。
回首往事,杜琪峰却说:“成立的第一天压根没想到能生存20年。”
也许正是港片的低迷,给了他另辟蹊径的机会。
杜琪峰带领银河团队(26人左右)参加金马奖(左一编剧叶天成,左二剧务罗靖庭)
关于杜琪峰的电影,另一大特色就是他的御用班底。
黄秋生,吴镇宇,林雪,任达华,梁家辉,张家辉,古天乐都是他电影中的熟面孔。
凭借他执导的影片而获得影帝的演员有很多,如周润发凭借《阿郎的故事》、刘德华凭借《暗战》和《大只佬》、梁家辉凭借《黑社会》获得香港金像奖影帝,吴镇宇凭借《枪火》、刘青云凭借《夺命金》获得金马影帝,周星驰凭借《审死官》获得亚太影展影帝,任达华凭借《PTU》获得香港金紫荆奖影帝。
面对日益萎缩的香港电影市场,和潜力无限的内地电影市场。
2010年之后的杜琪峰也开始了北上的征程,作为初次尝试,他拍摄了爱情题材的《单身男女》。
他计划等这些爱情题材影片在内地获得成功后,再拍摄他擅长的警匪片。
2013年,他执导了由孙红雷、古天乐主演的大陆公安警匪题材的缉毒电影《毒战》,内地票房1.5亿人民币。
这部影片被很多影评人誉为“华语警匪片新标杆”及“开创内地警匪片新格局”之作。
雪茄不离手的杜琪峰看上去谦和儒雅,与李安有几分神似。
但其实他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江湖人称“杜大炮”,如果片场有工作人员疏忽职守,杜大炮一定不留情面破口大骂。
在纪录片《无涯:杜琪峰的电影世界》中,开头就是“杜大炮”在《高海拔之恋II》的片场发飙。
在谈及自己的暴脾气时,杜琪峰大方承认。
同时他也十分严肃地指出作为专业人士必须要坚守自己的岗位,尤其在电影团队中,无论身兼什么职责都要专业。如果做不到,就会令他很生气。
但杜琪峰其实非常关心和扶持后辈。因为银河映像的精神就是原创性,所以对于有天分的后辈,他都会尽可能地给予机会关照。
2005年,杜琪峰获选为香港艺术发展局电影及媒体组主席。
他开始致力于推动培养电影界新人的“鲜浪潮”项目,希望给予热爱电影的年轻人更多机会,并承诺即使艺发局没钱再办,他也会尽力筹钱继续这个项目。
但直率的杜琪峰也坦言有些玩噱头,投机取巧的电影是他很反感的,他尊重的是那些真正正正搞创作的人。
面对浩渺的电影创作世界,杜琪峰评价自己一直还是在学习阶段。
对于电影艺术层次的理解很不够,因为当初入行只是为了找份工作。
他说:“我在历史与文学上的修养很差,我是善于处理处境的导演。这可能与我的成长环境相关。”
他还说自己的电影中的故事都是“假的”,他是把它们当成武侠世界想象出来的。
对于杜琪峰来说,突破自己已趋成熟的个人风格,大概是下一个目标。
他坦言应该在生活与文学层面有更多思考,将电影题材关照到写实的世界。
这很令人期待,《枪火》的导演来拍摄一部反映社会现实题材的电影应该很有看头。
自从1979年拍摄了电影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之后,历经时代更迭。
30年间,杜琪峰一直没有离开过电影,迄今为止,他已执导电影作品50余部。
杜琪峰笑言:“拍到我拍不动为止,那就是我最好的收场。”
这位从97香港影业低潮中崛起的本地导演,凭借自己扎实的创作力在逆境中突围。
时至今天,杜琪峰的电影早已与香港这座城市密不可分。
他的个人经历也书写了一部电影人执着不屈的拼搏史。
无论世界如何变幻,可以肯定的是,杜琪峰对电影的热爱一定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