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发生起于白帝城。
白帝非帝,乃是地名。
白帝城亦非城,而是一座巨大的府苑,以“城”形容它的雄伟壮观。
烟雨镇,乌云如同无数条黑色巨龙在空中盘旋,黑云如魔,狂风肆虐,预示着这里将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骤然突变的天气使得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
小贩们都匆忙着把各自摊子上的货物一股脑儿全装进大大小小的篮子,街上行人具是小跑着往可以躲避的地方赶。
街中心十字路口处有一个小贩,并没有被这样的场景所惊吓,而是很冷静地在摊位旁撑起一个小小的棚子。
一个路人停下来,喊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就你这破棚子还想阻挡这狂风暴雨?”
那个小贩嘻嘻嘻地笑着,一面搭着棚子一面道:“这你就不懂了,天晴下雨都是我赚钱的时候,只有阴天我才休息。”
“你可别为了多为了卖几把伞,多赚两钱儿,把自己小命搭进去了,你看这天气,小心把你像小树一样连根拔起。”
小贩双手叉腰,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不屑地说道:“哎呀!你就别管了,小老儿我何种场面没见过,就这还掀不起风浪。”
其时,又一个路人加入,但他并未劝说那个小贩,而是转向那个路人道:“你别管这老头了,他呀固执,耳根子深,你也快走吧,看这天气可好不了。”
那个人也就放弃了劝说,只是摇摇头,然后小跑着便又离开。
离那小贩摊旁边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客栈名为“聚财客栈”。不少人都跑到这里来躲避,所以人越聚越多。
门口右侧靠里处,坐着一位蓝衣男子,模样不过二十三四岁,五官端正,模样清朗俊秀。剑眉凤眼,虎虎生威,带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和锋芒。
八仙小桌上放着一把剑,一个茶壶几个反盖着的茶碗。
那蓝衣男子一只手拿着碗喝着茶,另一只手招呼着伙计。
伙计小跑过来,取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擦着桌子,开口问道:“爷,您还需要点什么?”
“再来一壶茶,”蓝衣男子气定神闲答道。
伙计眼露疑惑,道:“爷,您……您,您一个人都喝了两大壶茶了,您肚子受得了吗?要不……要不给您来壶酒,或者来点吃的,换换口味如何。”
“不喝酒,也不要吃的,就喝茶,快点!”
“得,您稍等,”伙计没再多话。
本来伙计也没想多说这句话,但是看他一个人在此坐了已有一个多时辰,只喝茶,既不要饭也不要菜也不喝酒,于是便多了一句嘴。
伙计走远一点后,便又开始嘀咕道:“真是个怪人,茶真的就那么好喝不成?撑死你。”
“小六子,你哪来那么多话,干好你自己的事儿。”掌柜听见他在抱怨,便训了他几句。
小六子忙拿着泡好的茶放到蓝衣男子桌上,并给他斟了小半碗,道:“爷,我把您的剑给挪挪。”
说话间便伸手去拿剑。
可是手指还未碰到剑鞘,就被蓝衣男子制止道:“你最好别动。”
小六子停住,道:“我不过是怕被人碰到,没有别的意思。”
蓝衣男子道:“你不知道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剑就是另外一双手吗?动别人的手就是在挑衅。”
虽然他说话声小而柔,却很有威严和力量。说话间并未看伙计一眼,而且还在喝着碗里的茶。
“是是……,小人唐突了,”伙计赔着礼又小问道:“那照您这般说来,您的手更加是根本碰不得的了?”
蓝衣男子回道:“其实也不然,有一种情况还是可以的。”
“哦?”伙计好奇心上来,继续追问道。
蓝衣男子放下碗,伙计又为他添了大半碗的茶。蓝衣男子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说道:“除非你是一位绝色美人,那你便可随意碰,别说你以碰,就算是你想紧紧地拉住我,我都不会抱怨一个字。”
伙计脸一红沉寂下来,笑道:“还好我是个男的,我还是不碰的好。”
“小六子,还不赶快忙去,干什么呢,别偷懒,”掌柜的声音穿过人群,钻进伙计的耳朵里。
蓝衣男子身子往后沉了一点点,透过人缝看见柜台旁站在一个人,脸宽腰圆腿粗,正磕着瓜子,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原来你叫小六子,那他是你们的掌柜?”蓝衣男子问道。
小六子转身看了一眼掌柜答道:“对,他姓李,李掌柜,我们都称他李扒皮”
“我看他可不是个很友好的掌柜。”
小六子叹了口气说:“您真是个明眼人,他脾气大得很嘞,还总是扣我们的工钱,我们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只能忍。”
“这一条街那么多店铺为何非在这里做呢?换一家也可。”
“哎,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我这条命是掌柜的给的。”小六子的眼里闪过一道光随即又消失。
蓝衣男子问道:“如何说?”
小六子沉默了一会儿。
“十年前我的家乡闹饥荒,为了生活,便逃了出来,一路上尸横遍野,我以为我已活不了,可我还是活了下来,因为掌柜的把我抬回来给了我水喝给我饭吃,性命因此得以保全。您说,我要是走了,岂不是成了不义之人。”
“想不你一个伙计如此遭遇,竟还是这般仁义,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从来不行仁义之事的所谓江湖豪杰强了不知多少倍。”
小六子道:“嘿,我们这些人哪敢和他们相比,他们做的都是大事,而我们每天除了端茶倒水活得很没有意思。”
掌柜又再一次催促小六子叫他不要总站在一个地方,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和客人闲扯。
小六子被吓得一个箭步上前,经过李掌柜的时候,李掌柜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又踢了他一脚。
蓝衣男子摇摇头,脸色沉下来。
茶还有很多,他可以慢慢喝,把这场大雨等过去。
狂风已临,暴雨倾泻而下。
雨击打着店前的石板路,打在屋顶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不少的人都纷纷逃进店里来避雨,于是店内开始嘈杂起来,继而又纷纷鼓掌叫喊。
只见人群前有一个老者缓步走来,穿着儒雅,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子折起未打开。走到一张只有八仙桌一半宽的桌子旁站定,拿起早已准备好放在桌上的醒木往桌上一敲,只听“梆”一声。
围观的人群一阵叫好。
那老者开口了,声音沧桑而沉稳。
“各位看官,小老儿游历四海,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初到贵地然而囊中羞涩,好在小老儿小时候便开始听人说书,耳濡目染便养成一身说书的本领,今日借此宝地为列为看官说上那么一段儿,各位在场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兄弟姐妹们,有钱的就捧个钱场,让小老儿能够有饭可食,没钱的也可捧个人场,给小老儿添些人气儿。老儿我是走一处讲一处,讲一处看一处,可以说天下三分之二的人和事都收入我耳,已有不少人听过在下的故事,保管各位听了绝不会后悔。今有幸到此,承蒙各位捧场,在此先行谢过。”
说完后作了一揖,扇子一开。
围观人群中的一位年轻男人叫道:“废话少说,快开始讲。”
听到一人咋呼,其余的人的熙熙攘攘地叫嚷起来。那老者倒也不慌不忙,收起扇子,喝了口茶抿了一下嘴说,悠悠道:“各位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就在那老者即将开口说时,忽闻一阵马嘶,然后便是马蹄砸在石地上的声音。客栈内众人被那马嘶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马背上是一个穿着绿衫衣服的女子,左手拿着一把剑,右手握住缰绳。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下马进到客栈时。顿时又见她她轻轻跃起,脚尖轻轻在马背上一点,便踏空而起,直奔前方而去。
外面狂风呼啸,还下着大雨,街面还有被风吹到地上的棚布,以及散落一地用于铺陈摊位的木板。
谁没事会在这样的天气赶路,不进客栈反而冒着大风大雨继续往前。
这般光景怎可错过,围在那老者周围的人群散开,一部分挤在门口,一部分趴在窗上。
那蓝衣男子没在意,继续喝着茶。
女子跃起一段后换作左脚的脚尖于远处一间屋檐上轻轻再一点重新跃起,这一下比原本在马背上跃起更高,谁也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这时刚才那个催促说书老者的年轻男人趴在窗户上指着那女子的方向吼道:“快看那边!”
众人被他这一招呼,便齐刷刷地看将过去。
眼前的一幕让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老头被风卷起来飘在空中,可是他的手里还抱着伞,就像抱着的是最后的希望。
“那不是刚才那个卖伞的老头吗?”刚才那个劝说老头的男人说道:“都说了叫他赶快走,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真是为了赚钱连命都不要了,这么大的风雨,谁会买伞,就算买伞也无用。”另一个看热闹的人分析道。
“那女子应该就是去救那老头的,”小六子走到蓝衣男人身边站住,道:“真是勇敢,一个女孩子有如此胆量,可是一旦进到那怪风圈里,可是不容易出来的。”
“哦?你见过这样的风?”蓝衣男子问道。
小六子在他旁边坐下来。
现在掌柜也去看热闹了,没人管他,所以他才有时间坐下来歇歇。
“实不相瞒,饥荒那年我见过,那时候那风卷起来还没这厉害,可是一卷就扫倒一大片,所到之处什么都不剩,除非等它自己停下来,可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在哪里停。”
“那你是如何逃过那一劫?”蓝衣男子问道。
“我们那时一群人看到不对劲,就躲在一个小山洞里,可是山洞躲不了多少人,我眼睁睁看着其它没有进得去的人被带倒卷走。”小六子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动,似乎现在还在经历着那场劫难。
“那你说这个女子能救出那个老头吗?”蓝衣男子问道。
“我觉得可以,看她身手那么厉害,我当初要是有她这般身手,说不定也能救几个下来,”小六子满是羡慕的表情。
蓝衣男子没有说话,翻转一个碗,给小六子倒了一碗茶。小六子一怔,颤颤地端起碗咕咚咕咚饮尽,好像很渴的样子。
那女子奋力与那怪风争斗,可是风圈的威力太大,任她如何努力都很难靠近。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风圈内的人除了那个老头外,还有很多杂物,不时地砸到老头的身上,看样子已经难以支撑,如果再不救他出来加以救治只怕性命不保。
情况万般危急,只见那女子横剑当胸,将所有内力聚集在剑上,剑便悬在空中旋转起来,女子用尽力气推着剑往前,剑端和风圈接触的那一刻便将风圈撕开一个口子,那女子跟在剑后,进到风圈内。然后抓住那老头,想将他带出来,可是一旦用同样的方式,必须她运气在前,老头跟在后面才行,奈何自己本身内力不深,再加上刚才进来之时损耗了七八成,现在她也陷入两难。
为了保护那老头,她已经被里面的杂物砸得头晕目眩,虽然也躲过去不少,但是杂物接踵而至难以做到全身而退。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支撑下去。
“客官?你去哪儿?”小六子叫喊的一瞬间,蓝衣男子已经挤出门口的人群。
只见那蓝衣男子腾空而起左脚踏在屋檐上,他双手背在后背,左手握着那把剑,一瞬间便已赶至风圈。
一袭蓝衣风中飘然。
蓝衣男子接近风圈时并没有停下,轻松地便进到风圈内,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进去的,容易得就像进自己家的门一样,毫无阻碍。
客栈内的人群一阵惊叹。不免觉得这人厉害至极,刚才那女子还在外面运气方能踏入,而他却很平常,好像那怪风圈对他并没有作用。
小六子也看呆了,从人群里缝里钻出来心里暗自庆幸道:“看不出来他竟如此厉害,还好刚才自己嘀咕的话他没有听见。”
这话不免把那蓝衣男子说得心胸有些狭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