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雨天,行军的队伍,小湖北苍白的脸色。
一片废墟的城市,磅礴沉重的配乐,瞬时弥漫出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紧接,第一场打斗,刺刀肉搏,画面血腥,激烈流血冲突下。
真实又残酷的战争,近年来已经很难在院线看到。
三度重启、40次改稿、筹划十年的《八佰》定档上映。
这个夏天,管虎带我们溯回1937年冬,那一场人间炼狱。
1四行仓库,位于苏州河北岸,这里是为保住闸北的最后一块阵地。
一河之隔,那边是天堂,这里却是地狱;
那边歌舞升平,这里枪林弹雨。
满眼霓虹闪烁,阖家欢乐,皆是先辈热血换来。
它是在告诉所有人,尚有铁骨铮铮好儿郎,倭寇何敢!
“诸子长大成人,仍以当军人,为国尽忠为宜,让我子孙后代,再不受此屈辱。”
全片最大的泪点,是这封“玉芝吾妻爱鉴”的家书。
当然,这部电影它不是完美的,比如突如其来的结尾,再有一些我认为不必要出现的角色,但都掩盖不了电影人要传递的决心。
《八佰》筹划了10年,拍摄230天,全程IMAX摄像机拍摄。
实景搭建超过20万平方米,历时18个月准备68栋建筑,超过5000名群演,按照1:1比例,人工开凿出一条新的200米苏州河。
高达68栋建筑,700块霓虹招牌,真正呈现在最后的镜头,一切已经成为真实的存在。
真实是管虎的镜头底色,架起镜头不动声色地跟拍,引出故事的环境、人物。
然后突然爆发出一个小的悬念冲突,让观众作为旁观者,迅速被卷入故事的情境中。
比如《老炮儿》开场,镜头在街头游荡,从街头酒后醉汉带到小偷,再跟着小偷到胡同,引出管闲事的六爷教训扔钱包的小偷。
余凯磊扮演的小偷就出场这一次,但他与六爷这次剑拔弩张,给了冯小刚扮演的六爷一个精彩的亮相。
市井烟火的布局,毫不起眼的场景,都是管虎在告诉观众:人人都是胡同故事里的一份子。
《老炮儿》之后,管虎被人熟知,看了他的履历惊呼,“原来是他导的啊”。
当然管虎自己并不在乎这种状况,能够充分表达自己的内心,又能够被观众喜欢,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顺流逆流,弄潮而上,走到今天,管虎用了30年。
2《老炮儿》电影尾声,六爷收到郑虹寄来的钱,这一次地址更明确:山东省临沂市平邑县仲村镇郑虹。
祖籍山东、打小在北京长大的管虎以是山东人为傲。
1968年,40岁的管宗祥有了管虎。那个时候,管虎的姐姐已经10岁了。
父亲被发配到北大荒,妈妈则在青海“劳改”。
他住在后海帽儿胡同,小学在帽儿胡同小学,中学在鼓楼西大街二十三中就读,被胡同邻居“爷爷”抚养长到12岁。
时代的悲剧落在管虎身上,故事就成了12岁之前,他几乎没见过父母。
小时候外号“管大棒”又高又瘦。
日子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的情节很像,穿喇叭裤,包里背菜刀,随时都准备打架。
那个时候的管虎是整个学校里最坏的孩子。
现在管虎回忆起来都说:“那时候谁不打架都觉得丢人,我基本处于挨打的状态,被圈儿踢,受够了。我那时候瘦高条儿,打不过。”
每天逃课,在胡同里面跑来跑去,不仅打同学,还打过老师,一个八岁孩子被送到了派出所。
管虎自己也说,“就是有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混劲儿”。
因为没有约束,野惯了,随性的东西多,颠沛流离多,所以他从不听从谁,相信谁。
“哪有那么多应该呀?所以我每次都想起来接触的,就是那院儿,那些人,最普通的北京老百姓了。”他说。
直到12岁家里人搬回北影厂大院。大院里住着都是摄影,导演,编剧,在那里能看到很多在外面看不到的电影。
身边都是电影世家的孩子,聊的也是电影的话题,勾起了管虎对电影的兴趣,埋在心里的种子逐渐生根发芽。
那个时候,管虎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男孩叛逆的十五六岁,好像都离不开憋着跟自己的父亲干仗。
他的父亲在《老炮儿》饰演二爷。
知道怎么和对方交流,不是聊到无语,就是双方不欢而散。
管宗祥反对儿子进入演艺圈,希望学习理科的儿子报医学院。
管虎也顺从父母的意愿报了医学院,却没考上,于是复读一年,偏科严重的管虎选择了文科。
翻开历史书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应该早点学文科!
因为那些东西他根本不需要背,看一遍就能记下来,他太喜欢文字了。
第二年,管虎报考的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都被录取了。
最后,他选择了离家近的北京电影学院。
3
1991年,管虎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那个时候,导演还是一种稀有人才。
管虎身边有好多嗅觉敏锐的同学,早早的就跑来跟管虎说,咱们去拍电视剧吧,或者拍广告也行,赚钱!
管虎不屑:“瞧不上,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不干这事儿”。
摇滚的精神比后来的青春怀旧更吸引他。
那时,管虎留一头长发,雄心万丈地想拍电影,于是自筹资金拍摄了电影处女作《头发乱了》。
还有《浪漫街头》、《西施眼》,但票房都很糟糕。
“90年代电影院要改成台球厅了,没有人看电影,也没有人买票,反而电视剧行业很兴旺。”
电影人管虎的兜儿里,钱越来越薄,谈恋爱骑着自行车带女朋友去吃碗面,只能点最便宜。
对照同班同学已经拍广告赚大钱,开着小汽车。他开始自己找活干了,拿着自己写的剧本,四处找求人。
拍电视剧是曲线救国,电影对他来说,仍然是最至高无上的,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回归。
当时小说《黑洞》在人民公安报连载,很受欢迎,电视台准备把小说影视化,制片主任就推荐了管虎做导演。
而小说作者张成功恰好看过管虎拍摄的《头发乱了》,双方一拍即合。
那个时候,管虎不仅没拍过电视剧,也不怎么看电视剧。
管虎就用拍摄电影的手法去拍摄电视剧。
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导演,没有战场经验,在现场受尽了质疑,甚至有演员直接和管虎叫板,“这戏不能这么拍吧!”
但是科班出身的管虎,骨子里对电影有着自己的坚持。
他说话语速快,有愤青的姿态,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的电影变成一个纯粹的商业片。
“瞎胡闹一通就结束的电影,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电影。”
一种大男孩的混劲儿,没有被社会打磨成浑圆平和的状态,还是保持了锋利的棱角和一股不忿的劲。
黄渤说管虎从前的口头禅是:“绝不!凭什么非要这样!我就不这样能怎么着!”
管虎自己也说过,比如十八岁的时候有想说的话,可是没人听,或者说人微言轻。
那你就会憋着一股劲儿,很多年后,有些人这股劲儿就过去了,但是我过不去。”
他把一部电视剧当20部电影拍。
《黑洞》在北京播出时曾创下了16%的高收视率,热度远高于几年前的《人民的名义》。
2009年,拍摄革命题材电视剧《沂蒙》,获得“2009年CCTV电视剧最高收视率”奖。
荣誉让管虎看到了时机:是时候开始做了。
管虎的电影黄金时代拉开大幕。
4不同于第五代导演,第六代导演似乎更关心小人物的命运和成长。
对作品的时代感和社会现实就像自己真实写照。
管虎也属于这一人群。
《斗牛》里多年如一日,历尽艰辛始终坚守诺言的韧劲;
《杀生》打破规则、内里反骨的燥劲;
《老炮儿》是英雄迟暮、面对时代变迁人心流转,依旧执拗的“劲”。
管虎觉得还缺点什么。
四十岁的时候,得知自己的父亲参加过抗日,他有感而发。
“我觉得中国人应该停下来的,静下来看一看自己这个民族怎么回事,经历过什么,反正总得有人做这事吧,那就我来做吧。”
这个热血导演逢清明节、七七事变纪念日、日本投降73周年纪念日,每一个中华民族的重大历史时刻,他都会发文纪念。
浓烈的家国情思凝结起来才有了《八佰》。
在生死攸关处的人性抉择,面对死亡时人性的渺小与伟大,管虎对每一名战士的悲悯与悼念之情都溢于言表。
影片里,只有几十米宽的苏州河,成为阻隔阴阳两地的冥河。
断垣残壁和纸醉金迷,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电影中每一组镜头都锐利如刀,狠狠戳中人们麻痹已久的感官神经。
管虎用十年磨一剑的精神,挖出了中国人骨子里的硬气和血性。
在这里没有主角,却人人都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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