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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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月15号，距离农历新年刚好一个月的时候，云彩发了一条朋友圈：“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然后就彻底删除了微信。

有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有些事情，不想跟任何人谈起，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消化。

那天早上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她和许迪一起吃了最后一顿早餐。开车出门的时候谁也没说话，然后他走到半路突然把车停在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冷气说道：“我等下还有事，就在这里随便吃点早餐吧。”

她拿着包下了车，才看到一家很普通的沙县小吃。走进去，店里没人，只有柜台后面一个装满了卤鸡蛋鸡翅之类的大电饭锅在嘟嘟地冒着热气，有袅袅的烟雾蒸腾而上，带来一丝卤煮的香味。

许迪锁了车跟进来，朝着后面一扇打开的门内喊道：“老板？”

老板应声出来：“吃点什么？”

许迪站在云彩后面说：“我要一份飘香拌面，你呢？”

她早已打量过了墙上贴的早餐价目表，也不看他，随意地跟老板说：“我要一碗云吞。”

又有人进来，他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她却仍然站在原地四处打量。面前的墙上贴着一张仙津豆奶的宣传年画，大红的颜色看起来很喜庆。她明明一个字都看不进，却强迫自己去认那一个个好像突然陌生的文字。有眼泪涌上来，她忙侧过头使劲眨眨眼，然后假装侧耳去听进来的人跟老板说什么。

“把我那个云吞换成云吞面吧。”

“我云吞已经下锅了。”

“那有什么关系呀？给我换了吧。”

老板显然很为难：“云吞跟云吞面所含的东西不一样……”

“不都有云吞么？你给我加点面就成。”

“云吞面只有一半云吞，我煮了整份的云吞，如果再加面，那就要另外加面的钱……”

云彩终于平复了情绪，在许迪面前坐了下来。她心想：不是想通了才分开的么？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然后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开了他，你只会活得更好！反正自己什么都不要，乐得轻松，到时候先努力找份工作，再找个温馨的小窝，你就重生了。你可以随便怎么花钱，再也不用因为家庭负担而束手束脚了；你可以勇敢地去尝试自己想了很久的销售工作，再也不用担心下班回家晚而照顾不了家庭了；你也可以利用下班时间去学学外语提高自己，去学学化妆和穿衣搭配，改变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一想到这些，她又有些欢呼雀跃。

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反而是一次重生的机会。

反正她一直羡慕那些没结婚的女孩子，看看人家，因为从来没有为家庭牺牲过，工作上没有过断片儿，现在基本都已能独当一面。因为时间充裕，她们隔三岔五就国内国外到处游，不管是眼界还是气质都是她这个做了两年家庭妇女的人不能比的。每次看到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都有些自惭形秽。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些方面的落后并不完全是家庭原因造成的。虽然她们的经济并不算很宽裕，但衣品差劲确实是她的硬伤。许迪曾经说过，就算给她买一万块的衣服，她也能穿出地摊货的效果。还有她不懂得收拾打扮，学生时代穷的没钱固然是主要原因，但工作后也没见她在这上面上过心。年轻的时候固然可以仗着青春逼人，不收拾也自有一种年轻的风华。可她现在已经三十岁了，经历过婆媳撕逼大战的夜夜以泪洗面，也经历过生儿育女的含辛茹苦，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青春逼人。婆媳矛盾的折磨让她想起就咬牙切齿，自然不会有一张明媚灿烂的脸，眼睛下面的泪沟更是让她看起来老了十岁。这样的她，出去了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她也说不清楚。

可她宁愿去破釜沉舟让自己这颗蒙尘的心重新鲜活起来。

也许真如许迪所说，她已经落后了，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也许过程很痛，她也会在某个深夜无助地痛哭流涕。

可是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让她相信自己会给自己一个很好的未来。

那么这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到底是为什么而流？

许迪已经吃完了他的早餐，甚至店里只剩了他俩，她却还是不紧不慢地用勺子舀起一个云吞，小口小口地吃下去。

偶尔眼泪泛起，她就使劲眨眼睛，利用低头吃饭的优势把一切都隐藏于无形。

许迪是个开朗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她一句话不说，把他当作透明。一顿无声的早餐下来，他早已烦躁不堪，恨不能拍桌而起。

但七八年的相处，他早已知道她那慢吞吞的性子是不会为谁而改变的。所以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对面看着她低着的头。

他听到了她抽鼻子的声音，忍不住一阵厌烦：又哭了？天天就知道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

他想确定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哭了，可只能看到她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披散的头发滑落下来挡住了半边脸，另一边脸上稀稀拉拉的短睫毛一扇一扇的，并无眼泪流下来。

有一瞬间，他想伸手过去把她的头抬起来好好看看，可到底，他只是动了动指尖。

“我等下还要开会，先走了。”他刻意冷着声音，跟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她点点头，没有任何动作。

他起身就走，而她的眼泪，也终于大颗大颗地滑下来，无声地滚落到汤碗里，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