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尊医重卫,细节决定成败。
医师节特别策划报道
01
我国医生收入不多,付出更多
这是一次罕见的全球性危机,也是全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作为近几十年来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新冠疫情像是一场全球收看的突发对抗赛,我国医务人员在抗击疫情行动中彰显了哪些最可贵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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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医务人员,肯定首先是希望尽力把疫情控制住,恢复正常生活。我国是医疗资源向老百姓倾斜的平民医疗,以公立医疗为主体的医疗体系。医生收入可能远不如欧美国家,但我国的医生付出的可能更多。”驰援武汉的一线抗疫医生、北京世纪坛医院重症医学科主治医生臧学峰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美国的医生收入高,由此社会地位也高,但从疫情爆发以来,有媒体报道,他们有些医护人员因防护设备不足,担心感染新冠而辞职。相比之下,疫情危急之下,没有出现临阵脱逃或请辞的情况,显现出我国的医务人员所具有的奉献精神和责任感。
02
尊医重卫,细节决定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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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总书记在首个“中国医师节”到来之际,就曾作出重要指示,各级党委、政府和全社会都要关心爱护医务人员,形成尊医重卫的良好氛围。然而,现实可能是这样的:医院里年轻的医护或许都有这样的经验,患者喊你:服务员,来一下。这时候你该纠正他/她,对称呼,千万不要见惯不怪。北京协和医学院校长王辰曾说:社会有一点误区,认为医疗行为有点像商业服务,这在根本上是不对的,医疗问题的本质是照护,而不是服务。
医务人员在疫情中出生入死,护佑百姓平安。即使是出于感激或回报,对医护人员的态度是否该有所改变?也就是说,工作生活中称呼他人,我们都会礼貌地说“老师”;当面对救命恩人,还喊得出“服务员”吗?常年护佑百姓健康的医生们,当然值得被尊称一声“大夫”“医生”。“尊医重卫”落到细节上才能真正做到润物无声,恰当的称呼体现了对他们工作价值的正确认知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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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臧学峰表示,这可能是长久以来存在的一个问题了,也可能反映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医护人员属于服务行业吗?好像不是,我们更多时候是帮助患者来克服病情,帮他渡过难关的一个角色。2005年我报考医学专业时,医学还是很热的专业,各省各市的高考状元等顶尖人才报考医学的最多,尤其是我们山东省。近十几年尤其最近几年,医护人员的整个执业环境不是太好,报考医学的热情有些降低。很多人都担心今后可能是学渣来负责大家的健康。此次疫情更加凸显了医护人员的地位角色,大家对医护人员会有一个新的认识。医护人员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理应得到社会的尊重。今年医学专业重回Top10是个好的现象,体现了社会对医护人员的重视。
为何会报考医学?当时班里学医的后来还在临床上吗?待遇跟不上、过于疲劳、得不到尊重是不少医生改行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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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学峰回忆,“那会儿家里人认为我的性格适合做医生,做事比较稳、有条理。家里也需要有一个人学医,给他们提供更多保障,加上我自己也喜欢学医,觉得医护人员值得尊重。我记得我们班里50个人,大概能有10多个都选择了医学这条路,当然基本上都是学习好的这拨人。2010年往后的近10年,报考医学的都不太多,觉得这个专业又累,还得不到尊重。我们高中的那一拨同学,大多数还都干着自己的专业。有医生也有护士,也有自己开诊所的。”
改行这个问题可能比较复杂,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大学班里有50多个人,毕业后有不少从事其他职业,考公务员有两个,还有从事医药代表做销售的。我研究生的同学也有几个改行的。比如有个同学是干呼吸的,大概3天左右就要值一个班。他那个班还特别累,实在是撑不下去,而且他结了婚有了孩子。最后他就放弃了,后来就去了医药公司。
“从医学专业本身来说,可能需要前期投入很多,本科学制5年,还要读硕士博士,时间更长。即使博士毕业进入临床一线,还是得一步步将之前学到的转化为临床知识,不断积累经验,才能在临床上得心应手。医学不像其他专业大学毕业后立马能体现自身价值,能很快兑现。但整体来说,我还是很认可医学专业的。”臧学峰的想法是,年轻人确实要面临结婚、买房、养家等问题。但是钱多少是个够?还是需要把自己的精力分配好。年轻时没有钱,可以住小点的房子,旅游少一点,少一些额外消费,把精力和时间专注到自己的学业和业务上,对自己今后的成长也更有帮助。说到底,坚持梦想还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做医护人员最主要的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初衷。
03
医生不能总是过于疲劳
很多医护人员一边吐槽着一边继续工作着。其实,吐槽归吐槽,大家都知道,任何行业从事的人越多,这个行业才能越兴旺。
ICU的工作看来也是极累的,昨天上午,听您说昨天一整天就睡了1个小时,于是改为今天采访。如此辛苦,长此以往,身体是否吃得消?
“我们这个专业就是这个特点,昨天我那个班,一晚上不停地到处走,一会儿这个科有事儿,一会儿那个科要“灭火”,最后兜不住了都得送到ICU,我给他们顶住。因为我是从事危重症的,我们这个专业对我们医院来说,是患者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普通科室是治疗单病的多,病情重了之后,尤其出现全身问题的时候,确实是搞不定,只能我们来。”臧学峰谈到。目前急危重症专业毕业的硕士的工作还好找,原因是这个专业比较累,又很紧缺。据我所知,北京的三级医院也就急诊、重症还招收硕士生,其他多数都要求博士学历。有的人从这个专业里找不到成就感,自身的价值或目标实现不了,所以很多人就放弃或不愿意从事这个工作,这也确实看每个人不同的想法。
当然ICU肯定不可能每个班都非常累。昨天那个班确实特别累,我带着一个新来的大夫两个人,一晚上就是不停地收患者,然后科里的患者又特别重,然后一晚上我们俩轮着一人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
04
武汉那种情况,不去不行
疫情刚刚暴发时,当时由于家里孩子小,臧医生的妻子也是临床医生,也很忙碌,其实不太赞同他报名去武汉。
“我妻子跟我是研究生同学,毕业后就结婚生孩子,家里孩子才3岁,老有感冒发烧等各种问题,需要照料。平时由我妈一个人带孩子,我妻子需要轮转住院总医师,轮转这段时间她的班也很紧张,隔天一个24小时的班,比较累。如果我要去武汉,相当于家里孩子就没人照看,万一有点什么事,就怕顾不过来。另外,当时对新的病毒还处在了解的过程中,谁也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网上各种传言、视频出来,恐慌的气氛确实比较浓厚。”
臧学峰医生,图源:受访者提供
臧学峰记得,大年初二(1月26日)早上下夜班正在回家的路上,主任在医院的工作群里发了一篇支援武汉的“动员令”,他迅速回复消息,只写了两个字:我去。
“在此之前我就一直关注这个病,因为那时都说这个病一旦发病后都特别重。我就在想,这个病一旦传到北京后,该怎么应对。然后就老去看这方面的一些知识,了解这方面的情况。那会儿我觉得,如果武汉疫情守不住,可能北京就是下一个。尤其看到武汉当时那种情况,不去肯定不行,我就报名了。报名后,经科里、院里商量,决定让我去了,我就把这个事回来跟家里说了。我妻子是知道我有这个想法的,她开始不太愿意,但后来我已经报名了,也审核过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能帮我尽可能做好出发的准备。”
在武汉一共呆了多长时间?作为重症专业医生去了武汉,天天接触那些很重的患者,现在想起来,那段记忆是不是还有点晦暗?
“我们在武汉待了65天,最开始去的时候确实是挺难熬的,你手头上什么都没有,真是要啥啥没有,我们是硬着头皮开的病房,条件都跟不上。虽然有隔离服,但脚套、眼罩都不足。那时大家都在各自想办法。我幸好有个朋友通过武大校友会,当时从韩国采购了一批眼罩给我们送过来。接手的患者也特别危重,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去安慰他们,让他降低氧耗,帮他挺过来。那时也确实没有太多有效药物,很多时候就靠医生一张嘴。”臧学峰回忆。
臧学峰医生在武汉抗疫一线,图源:受访者提供
汉口当时是处于疫情最中心地带,臧学峰支援的是武汉协和的西院,接管的是耳鼻喉科一个普通的病区,都是去了之后现改造成传染病房。去武汉支援的大多是呼吸、重症专业的人,本来说是去接管ICU,但实际到了那儿发现,根本没有相应的设备,没有呼吸机、监护仪,只有吸氧条件。最困难的是1月29号至2月10号的那段时间,我们只能利用已有的条件去尽力抢救患者。
“武汉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很难,如果心里老去想那个患者怎么那么惨可能无济于事。对我来说,更多的精力都是在想有什么好办法去应对。”在武汉的那段时间,臧学峰将更多精力放在“刀刃”上了——研究如何结合疾病的特点,改善患者的缺氧症状。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一个改善氧合状况的有效方法:“俯卧位通气”,就是让患者趴着,不用任何的设备,用俯卧位通气来改善氧合状况。多例临床观察显示,俯卧位通气确实能降低患者的死亡率。目前这一研究论文已被重症领域影响因子最高的期刊接收。
当时大家都想离开武汉,医务人员还在逆行,你们没感到害怕吗?
那个时候都已经到了那种状态了,如果武汉疫情“战况”守不住,全国就会“失守”了。臧学峰回忆,当然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大概就在2月初,有一次也是值完了夜班后,由于跟患者陈默(化名)接触得多,他心里也直打鼓。这位患者跟他年龄差不多,比他大一岁。臧学峰第一次给这么年轻的患者告病危。那个晚上,陈默病情特别重,暴喘、憋得特别厉害,臧学峰给陈默叩了半个小时背,咳出的是那种带着血的鼻涕样痰。他数了数陈默呼吸的次数,正常人每分钟20次左右,她每分钟60次,急促而无力。
协和西院只有20张ICU床位,臧学峰想帮陈默争取一张,他连着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强调:“患者很年轻,一定要尽力试试!”20多天后,陈默病情好转,从ICU回到了病区。她已经不记得臧学峰了,但还记得那晚的感觉,身体里好像浸满了水,已经没到嗓子眼了。
“那天跟她接触太多,加上那段时间都在说气溶胶传播,那会儿自己确实是害怕。回去之后开始觉得嗓子疼、打喷嚏、不流鼻涕也没发烧,但也很有些担心。尤其我还得上夜班,白天必须睡觉,但根本睡不着,特难受。在那边就开始跟他们要睡觉药,我以前从来没吃过安眠药。”臧学峰说。
但是因为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也是通过这些跟患者的接触,就想到了俯卧位通气法?比臧学峰大一岁的患者是否也试过俯卧位通气,后来情况怎么样?
“当时我们发现有个40岁左右男性患者。他躺着难受,只能坐着或者趴着会好受些。他只能坐在床边上,坐得久了屁股疼,就把两摞卫生纸放到床边,坐在纸上,然后趴在床上,这就给了我一个提示。”臧学峰观察,患者趴着的时候,当时去测氧饱和度挺好,躺下就不行。他想起一般都是给气管插管的重症肺炎患者才用的“俯卧位通气”,就是让患者趴着。主要原理是患者的后背部渗出太严重,把气道都给堵死了,气过不去;趴着之后渗出能少一些,然后通气就改善了。后来这个患者度过急性期就好些了,慢慢地恢复了。
臧学峰就想,这个方法是不是可以在其他患者身上试试,于是就在一些患者身上尝试,发现效果确实挺好,他们那层楼去世的患者也因此相对要少。当时与北京进行专家连线经验交流的时候,他的这一发现作为一项成功经验,带给大家不少启示。
“那个患者(陈默)当时病情太重了。”虽然臧学峰也试过给她用俯卧位通气,但没能逆转病情,后来转到了ICU,插管上机了,逐渐好转后也转回普通病房了。后期随访发现,她的情况都挺不错。
国外有研究指出,进过ICU的新冠患者预后并不是很好。经过ICU治疗的新冠重症患者,有没有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臧学峰对武汉患者追踪发现,高龄患者,从ICU转出后也会有各种问题,因为他们器官整体已处于衰落状态,这个病可能会加速这个状态。年纪轻的,尤其是二三十岁的患者预后一般都挺好。后期随访发现,包括肺间质纤维化等,吸收得都还可以。可以说,新冠肺炎对年龄大点的人群确实是个很大的挑战,去世的武汉新冠患者以高龄人群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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