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了前几集《长安十二时辰》的电视剧后，觉得不过瘾，就去找了书来看。好久没看到如此节奏紧张、人物性格鲜明的书了。
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张小敬和元载两个人物的对比，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生态度出现在同一个画面，着实有些震撼。
张小敬是谁？”十年西域兵，九年不良帅“，因为做长安不良帅期间邢狱手段残酷，被称为“五尊阎罗”，一出场就是个杀掉上司的死囚，奉命阻止毁灭长安的阴谋。
元载是谁？大理寺评事，与永王交易，需要将张小敬押回牢里。一出场就在与永王的代理封大伦谈交易，聪敏善辩，想把这个”小人情“转变为”大人情“。
元 载 对 真 相 一 点 都 不 关 心， 关 键 是 永 王 想 要 什 么。
张小敬和元载的第一次正面相对，元载意外认出伪装成僧人查案的张小敬，本想杀他立功，却不料张小敬于绝境中化身修罗，见神杀神，遇佛弑佛，吓得元载尿了裤子。幸运的是，暂时不抓张小敬的旨意传来，元载不得不放走张小敬，张小敬告诉了元载凶徒在兴庆宫后，赶往宫里。
张 小 敬 一 步 一 步 朝 着 院 外 走 来， 周 身 散 发 着 一 股 绝 望 而 凛 然 的 死 气。这 强 烈 而 恐 怖 的 气 息， 压 迫 着 士 兵 们 纷 纷 后 退。元 载 在 后 面 惊 恐 地 喊 道：“ 用 弩！用 弓！” 他 已 经 不 想 别 的， 只 想 尽 快 摆 脱 这 个 噩 梦， 可 肌 肉 紧 绷 如 铁， 根 本 动 弹 不 得。
“若 你 们 还 有 半 点 明 白， 就 尽 快 赶 去 兴 庆 宫 前， 蚍 蜉 全 聚 在 那 儿 呢。” 这 是 个 圈 套， 还 是 一 句 实 话？元 载不 知 道。若 说 是 假 的， 可 张 小 敬 撒 这 个 谎 毫 无 必 要；可 若 说 是 实 话， 张 小 敬 会 这 么 好 心？主 动 给 追 捕 他 的 人 提 供 线 索？元 载 可 不 相 信。一 贯 以 目 光 敏 锐 而 自 豪 的 他， 面 对 张 小 敬 这 个 谜， 竟 然 不 知 所 措。
二人第二次相对，张小敬九死一生削弱了炸药的力量，保全了观灯的民众，元载却想诬陷他是炸楼的人，要杀死他。
元 载 把 刀 尖 对 准 张 小 敬， 开 始 缓 缓 用 力。他 已 经 盘 算 妥 当 了， 张 小 敬 死 在 这 勤 政 务 本 楼 里， 是 最 好 的 结 果。不 光 是 出 于 仇 怨， 也 是 出 于 利 益 考 虑。他 今 晚 辛 苦 布 的 局， 只 有 张 小 敬 一 死， 才 算 是 彻 底 稳 妥。
当张小敬去营救皇帝时，和张小敬一起行动的檀棋要杀掉元载保全张小敬，元载如此说服对方不杀他。
“此 前 诬 陷 张 小 敬， 我 也 是 受 人 之 托， 被 许 以 重 利。不 过 我 刚 才 仔 细 盘 算 了 一 下， 以 如 今 之 局 势， 若 能 帮 他 洗 清嫌 疑， 于 我 有 更 大 的 好 处—— 你 要 知 道， 人 性 从 来 都 是 趋 利 避 害， 可 以 背 叛 忠 义 仁 德， 但 绝 不 会 背 叛 利 益。所 以 只 要 这 事 于 我 有 利， 姑 娘 你 就 不 必 担 心 我 会 背 叛。” 元 载 越 说 越 流 畅， 俨 然 又 回 到 了 他 熟 悉 的 节 奏。
“你 这 是 在 赌， 万 一 他 救 不 出 来 呢？” “那 长 安 和 整 个 朝 廷 将 会 大 乱， 谁 还 顾 得 上 管 他 啊？” 元 载 抬 起 右 手， 手 指 来 回 拨 动， 好 似 手 里 拿 着 一 枚 骰 子，“ 所 以 无 论 圣 人 安 与 危， 帮 张 小 敬 洗 白， 对我 都 是 最 合 算 的。” 看 着 这 家 伙 轻 描 淡 写 地 说 着 大 不 敬 之 事， 好 似 一 个 谈 生 意 的 买 卖 人， 檀 棋 觉 得 一 股 凉 气 直 冒 上 来。可 这 番 话 又 无 懈 可 击， 几 乎 已 把 她 给 说 服 了， 握 住 锐 物 的 手 不 由 得 垂 了 下 来。
当元载和张小敬再一次面对面时，张小敬已经解救了皇帝，却发现背后有更大的boss，元载此时在按照朝廷惯例，为这件事情找一个替罪羊。
元 载 那 么 痛 恨 张 小 敬， 却 能 欣 然 转 变 立 场 前 来 帮 助， 纯 粹 是 因 为 此 举 能 赢 得 天 子 信 赖， 获 得 天 大 好 处—— 若 天 子 出 了 什 么 事， 这 么 做 便 毫 无 意 义， 反 而 有 害。所 以 他 一 直 等 待 的 时 机， 就 是 天 子 的 下 落。天 子 生， 元 载 便 是 张 小 敬 的 救 星；天 子 死， 元 载 就 是 张 小 敬 的 刽 子 手。这 个 元 载， 居 然 能 轻 松 自 如 地 在 截 然 相 反 的 两 个 立 场 之 间 来 回 变 化， 毫 无 滞 涩。
这 时 元 载 凑 过 来， 拍 拍 他 的 肩 膀， 满 面 笑 容：“ 大 局 已 定， 真 凶 已 除， 张 都 尉 辛 苦 了， 可 以 放 心 地 睡 一 觉 了。” “真 凶 另 有 其 人！” 张 小 敬 毫 不 客 气 地 说 道。元 载 的 笑 容 僵 在 了 脸 上， 这 个 死 囚 犯 到 底 在 说 什 么 啊？我 花 了 那 么 大 力 气 帮 你 洗 白， 还 找 了 一 个 完 美 的 幕 后 黑 手， 你 现 在 说 另 有 其 人？
他们两个人都活到了最后，讽刺的是，张小敬遍体鳞伤，查出真凶，却因为朝廷的脸面，永远不可能以英雄的身份被大家认识。元载设计救了节度使的女儿，从此平步青云，官至宰相。多么荒谬，拯救了整个城市的是一个被朝廷抛弃的死囚，获益最多的却是一个处处钻营的小人。
而从头到尾，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截然不同的人和事。
张小敬想守护的是长安百姓，他对怀疑他逃跑的姚汝能说，
“汝 能 啊， 你 曾 在 谷 雨 前 后 登 上 过 大 雁 塔 顶 吗？”“那 里 有 一 个 看 塔 的 小 沙 弥， 你 给 他 半 吊 钱， 就 能 偷 偷 攀 到 塔 顶， 看 尽 长 安 的 牡 丹。小 沙 弥 攒 下 的 钱 从 不 乱 用， 总 是 偷 偷 地 买 来 河 鱼 去 喂 慈 恩 寺 边 的 小 猫。” 张 小 敬 慢 慢 说 着， 嘴 角 露 出 一 丝 笑 意。姚 汝 能 正 要 开 口 发 问， 张 小 敬 又 道：“ 升 道 坊 里 有 一 个 专 做 毕 罗 饼 的 回 鹘 老 头， 他 选 的 芝 麻 粒 很 大， 所 以 饼 刚 出 炉 时 味 道 极 香。我 从 前 当 差， 都 会 一 早 赶 过 去 守 在 坊 门， 一 开 门 就 买 几 个。” 他 啧 了 啧 嘴， 似 乎 还 在 回 味。“ 还 有 普 济 寺 的 雕 胡 饭， 初 一、 十 五 才 能 吃 到， 和 尚 们 偷 偷 加 了 荤 油， 口 感 可 真 不 错。”
元载无时无刻不在计算个人利益。除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我不知道还有那个词更可以贴切地形容他。在设计搏得节度使女儿的好感后，他想
“比 起 今 夜 所 得 的 其 他 利 益， 这 才 是 最 大 最 长 远 的 好 处。”
阅读的过程中，我不断问自己，我是否能像张小敬一样，受尽委屈和折磨，还为了守护的人奋斗？还是像元载一样，利己就好，毫不在意他人生死？
结果发现，我好像两个都做不到。
俗世沉浮，很少遇到像张小敬那么极端的情况，没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拯救。
我确实发现自己没有大格局，多数时候都在考虑自己的事情，工资多了还是少了，工作前景怎么样，什么时候能住进公租房，可我也无法像元载那样损人利己。
或许在平常的生活里，我们不滑向纯粹的元载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