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慰安妇生下的日本人,坏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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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绍兰

“慰安妇”,这个名词是日本人定义的,不是中国人。抗日战争年代,她们饱受摧残,“安慰”了日本士兵;战争结束,谁又来抚慰她们,满目疮痍的心?年轻的时候遭受非人的对待,年老的时候瑟缩在穷乡僻壤苟延残喘,她们,能等来日本政府的一句道歉吗?没有答案。

九十六岁的韦绍兰已经背着“慰安妇”这三个字,过了七十余年。那段惨痛的往事,她想忘记,可大家不容许她忘记,还叫你时时回忆,时时铭记。

时不时找上门的记者,总要提醒大家,这里住了一个慰安妇。还有邻里乡亲异样的目光,他们说,你是嫁给日本人的。受的苦已足够多,没有人雪中送炭,告诉你,不用怕。落井下石的倒不少,指指点点地道你如何的不贞,如何的失德;连亲近的丈夫都说,你出去是干坏事的。

走不出那段历史的,其实不是她们,是她们身边的那些人,更是我们自己。日本人带给她们惨痛的经历,而国人却要用这段经历,让她们的下半生不得安宁!

韦绍兰是幸运的,幸运的是比别人早些逃出噩梦般的慰安所。可她也是不幸的,不幸地怀了日本人的种,生了一个日本人的儿子,叫做罗善学。

中日混血的罗善学从小被追着叫日本人,村里的大人、小孩孤立他。甚至连同母异父的弟弟都威胁说,要买凶杀了他这个日本人。他谈过六次恋爱,可每次对方知道他是日本人后,就立马走了。

没有书读,没有妻娶。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决定,一生放牛。如今年老了,他说,哪天动不了了,就喝农药,一了百了。

这个自出生,便注定孤苦,毫无希望的漫长人生。罗善学,这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替日本人的罪孽背了一辈子的黑锅。如果村里人能宽容点,如果国人的眼里能辨是非,晓大义。他的一生,也许就是另一番风景。

日本人给了他母亲惨痛的记忆,国人却让这对苦命的母子后续的整个人生,不得安宁!慰安妇的孩子,生于斯长于斯,怎么就摆脱不了日本人这三个字呢?

更为夸张的是,另一个慰安妇:候二毛。

那时候的二毛,才十三岁。在日军据点里,她每天都要遭受许多日本兵的折磨和侮辱。四个月后,年幼的候二毛就被糟蹋得不行了,如一朵枯焉的花。

父亲卖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还借了债,把快咽气的女儿从日本兵的手里赎了回来。可这时,十三岁的候二毛已经怀了日本人的孩子。

为了打下女儿肚里的孩子,家里人用木杠在她肚子上擀,赶驴拽着她在山路上颠……他们想尽了所有办法,可孩子就是没有流掉。候二毛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母亲不想看着女儿被折磨死,就找来了村里的乡亲。她问:能不能等孩子生下后再做处置?乡亲们说: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孽种得见天日!

后来,请来了一位老医生。老医生把一剂烈药灌进了侯二毛的肚里。据说,孩子在侯二毛的肚子里挣扎了两天两夜,侯二毛在炕上也挣扎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侯二毛肚子里的孩子不再挣扎了,侯二毛也不再挣扎了。孩子终于死在了侯二毛的肚子里,侯二毛也终于死在了被她擂塌的土炕上。

村里人又请了铁匠。铁匠用一天的时间,打了三根铁钉。三根七寸长的铁钉被一根一根钉进了侯二毛的肚子里。他们一边钉着,一边咒着:不许小鬼子的孽种出来祸害人,小鬼子永世不得再生!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容不下一个受苦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国仇家恨容不下一个还是胚胎的胎儿?如果说是对日本人的仇恨,倒不如说是对贞洁的偏见,是该死的三从四德,是乡里人自古传承的愚昧,更是穷乡僻壤地的落后恶习。

因为那些该死的观念,让一个原本很苦的女人更苦,因为那些该死的恶习,毁了一个无辜孩子的一生,因为那些该死的偏见,付出了人命的代价。

如果,仇恨的对象明确一点。如果,对苦难者包容一点。不要让她们被深深伤害之后,不断不断地承受二次、三次、无数次的再次伤害。韦绍兰大概就不用唱:

出门人笑我也笑

回家人笑我忧愁

人进大门呵呵笑

我进大门眼泪流

你讲你难我没信

我讲我难才是真

你难你有平屋住

我难住在苦瓜棚

天上落雨路又滑

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

自流眼泪自抹干

既然苦为何活,老人谈及为什么活着时,竟用颤抖的声音唱出“这世界真好”。经历了那么多不能想象的苦难,没有哭号、没有幽怨、没有控诉、没有对历史的怨恨,只有对生活的热爱。

在当事人的心里,再多的仇恨与困难,终究抵不过对生活的渴望。再多的磨难,依然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也许,这才是影片的全部意义所在。愿她们忘却伤痛,愿我们铭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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