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如捉贼
钱塘县衙与开封府衙相比,除了衙差服色不同,格局大同小异。展昭暗中观察,衙差各个面有疲惫之色,言行之间也是无精打采,该是多日奔忙所致。
疾步接出来的县令未着官服,一身深灰秋装,头戴书生帽,三十岁上下,颌下微须,中等身材,长相颇为中庸,倒无甚奸猾之态。
“下官陈充见过展大人。”县令撩袍,展昭忙拦了。“展某武人,万不敢当此大礼。这位白兄乃在下至交,我二人本欲同往常州,因此一并前来。”
展昭并未介绍白玉堂名号,也并未告罪,县令岂有不懂之理,见白玉堂一身锦衣华美,年纪轻些,立即抱了拳“啊,如此有劳白少侠。”
能有一番功名,眼力言谈自有周到,展昭南侠之名自从耀武楼献艺后可谓轰动朝野、如雷贯耳,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武林中人,何况怀里还抱了把刀,忙以侠字呼之。
“好说。”白玉堂点点头算是应了。
县令将二人让进花厅,屏退左右。“这案……”花厅四角都有明灯高挂,陈充借灯光凝神打量展白二人,见竟然是如此人物,不由语塞,话到嘴边无以为继。
这二人一般的英挺俊逸,不同的是展昭双眸清朗,面带微笑迎上他的目光,而那白衣少年则面色清冷、斜倪望天,并不与他对视。
“实不相瞒,下官与开封府主簿公孙先生平日颇有私交,今次的案子本该上报杭州府,可下官到任不久。唉,走投无路,这才向公孙讨个主意,他回信说展大人近日或在钱塘……”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交给展昭。“呵”白玉堂一声冷笑,“猫儿,这位陈大人是用你们开封府的人情套上你,给他保住这顶乌纱呢。”
陈充苦笑“白少侠此言也对,也不对。”“哦?白某愿闻其详。”白玉堂尾音上扬,斜倪陈充。
展昭也颇觉不爽,接过信并未展开,只因信封上的字迹的确出自公孙策之手。抬眼见陈充似有难言之隐,却似苦衷更多。
他虽入朝堂不久,京城里的尔虞我诈已见了不少,微一思量也明白了其中关窍。
“陈大人不如先说说,到底有何为难之事,若展某帮得上的,即使并无公孙先生相托,也会鼎力相助。”
“唉”陈充长叹扼腕,“是下官无能,令百姓苦不敢言,又及人微言轻,奏报知府已有月余,至今仍未有人前来……”
“所以要用他这四品侍卫的金牌压上一压?”“玉堂”展昭抬手轻拍白玉堂胳膊,示意他先坐下喝茶,稍安勿躁。
陈充笑容更苦了,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连几圈之后,嘴唇蠕动,终于出声“是下官太过迂腐。月前,钱塘县城内出了一个采,采,采,唉,那个飞贼。”
“噗”白玉堂一口茶水险些喷出“采花贼便采花贼,有何不能出口?五爷最恨此等贼人,哼哼。”放下茶盅,双目如电,目光冷冽起来。
作势伸手拔刀,到了一半想起是断的,不由瞪了展昭一眼。
“下官替钱塘百姓谢过白少侠。”陈充作揖,脸上感激神色难掩,目光却有些躲闪。
“陈大人所说的贼人,有何特异之处?做下几桩案子,受害者何人,可有伤人害命?”展昭先看了眼白玉堂,见他颇为不耐,也放下茶盅,开口动问。
“此人功夫了得,惯夜半入户,至今已有六起,受害者皆是,皆是容貌,那个,俊美之……”又看了展白二人一眼,嗫喏不敢言语。
白玉堂察言观色,突然明白了他所指为何,怒气从心底涌上,双眉一挑便要拍案而起,展昭忙伸手握住他手掌。温热传来,白玉堂心头烦躁暂缓,抿紧薄唇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他所害之人可是皆为男子?”“展大人明察,正是如此,只因受害人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便是钱塘有名的才子。俱都三缄其口,以致,贼人频频得手。”
陈充言罢扼腕,同为男子,他深知此事若发生在他身上,恐怕也是忍气吞声了事。
“奸淫男子本朝律法亦有定罪,然……”展昭点头沉思,虽怒其不争,却也怪罪不得。
大宋礼法严苛,不禁男子嫖娼,亦有男风盛行,但男子声名为其安身立命之根本,哪有人主动报案污秽自身清白。
陈充亦轻叹点头,“此事也是无奈之举,只是七日前城西王家小公子遭害后血崩而死,报急症。然本官亲自验伤已知分晓,细问之下方知实情。”
“陈大人身为地方父母,爱民如子,亲力亲为,实是一方之福。”展昭抱拳安抚状似顿足捶胸的陈充。
白玉堂听展昭说话,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官腔换了旁人他定然拂袖而去,展昭说来他虽听着不那么顺耳,倒也觉得多少还有些实情,是故隐而不发,只骂了句“废物”。
“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位小公子浑身伤痕不似急症或殴打所致,仵作偏又是王家远亲,呈报亦多有含糊。”展昭颔首,这人倒是个好官,不至草菅人命。
“可怜他年方一十六岁,天资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要送往京城书院研习赶考,唉……”
白玉堂凤目眯起,他风流倜傥,结交甚广,朋友里也有不识武艺的年少才子。不由再次握上刀柄,暗自咬牙,恶贼,落在五爷手上,定将你大卸八块。
“公孙言道,此贼行径实为江湖人,可以江湖手段处之。下官不求官名,只为民生,还请两位大侠拔刀相助,下官替钱塘百姓叩谢大恩。”说罢起身,再次撩袍欲跪。
展白二人同时伸臂扶住陈充双手,展昭略一踌躇,白玉堂却觉得如此甚好,“猫儿,你那公孙先生倒也不是食古不化么。”
“除恶扬善是我辈中人份内之事,展某隶属开封,此案若经由杭州府衙,势必要耽搁更多时日,个中牵扯来往,不知又有多少人受害。包大人此举,也是无奈之下的权宜。”
展昭是解释给白玉堂听,陈充却在旁点头,公孙策书信正是此意,心下不由对这位年轻侍卫的见识更加钦佩。
“既如此,烦劳陈大人将案卷取来,此事展某,二人责无旁贷,几日内必有定论。”展昭微一顿,将白玉堂也算了在内,果见小耗子面色缓和了些许。
案卷不过潦草几页,只记录了最后一桩人命案的详情,其他受害人都是陈充根据蛛丝马迹推断而出,又当面核实过,但细节却欠奉了。
因此展昭盏茶时间已通读完毕,交还陈充。与白玉堂携手告辞,离开县衙。
陈充送至门外,欲言又止,展昭抱拳“若有需要陈大人助力之处,展某自当明言,此事若按江湖之法,陈大人最好……”
“啊,下官自会交代下去,钱塘县内并未见过两位大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