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猪小闹
常常怀疑自己的上半生,是否真的走过,还是只是一场荒凉无比的梦境?
这一念想又像一个梦,压的我喘不气来,难道我的上半生,真的是我一个了无痕迹的梦?那么,从前的自己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些什么?
张爱玲《半生缘》里顾曼贞说:“世均,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一读至此,便有一种日暮西山寒鸦栖去荒凉无比的感觉。
即便从前是梦,那也是一场无法重复的梦。
如果生命可以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或者用哆拉A梦的时光机穿越回去,给你重来一次改变的机会,你用这端已经历的人生,去指点着那端重新开始的人生,不知道生命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但《蝴蝶效应》和《九回时光之旅》又告诉了我们,无论你怎样回去,重新开始,依然会有满目的苍凉让你措手不及。
我曾对我的上半生鄙视之极,我出身寒微,生不待见,父亲年老体弱,母亲头脑简单,却又性格暴戾。我打小就有一种逃离那种人生的念头,我不愿意待在一个为一点鸡毛蒜皮而争吵不休的地方,也不愿意长在一个看电视只有两个台的偏僻地方。
但对生而卑微长而幼小的我来说,那依然是一个久远的梦想。
在一场梦套着一场梦的少女时代里,我遇见我第一次的心动。我依然觉得那也是一场梦,一场更荒诞的梦。
那是一位比我大上一岁的少年,不知何时开始他出现在我的身边。只是知道他是我家族里一位大堂姐的儿子,一直寄养在我们这里。
我们是世俗眼中的两个辈份,却因命运驱使,在一起放牛、拔草,一起在田野里争吵打闹耳嘶鬓磨,我们交换着看为数不多的书,一起玩扑克牌,或者拿扑克牌算命。
他有时会对我说:“你长的有点像周海媚。”我问:“周海媚是谁?”
“《流氓大亨》演方学宁的那个。”
我彼时并没看过《流氓大亨》,那时看电视的条件也实在有限。但之后我却看过她演过的《倚天屠龙记》周芷若,我知道我并不像周海媚,因为她要比我美上成千上万倍。
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才会这样比喻。而在别人眼里,我或许就是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如花,丑陋、乖僻,生性古怪。
在某一天,我与他亲吻了。
那是一个春天。有桃花、杏花、还有一串串的含着苞散发出清香的杨槐花。阳光很媚,鸟儿轻鸣,农人三三两两的出门耕地。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着一本书。他来了,熟悉到不用招呼,两颗头挤在一起看。
那或许是一本《红楼梦》,也或许是琼瑶的《六个梦》,总之,一切都如同梦中。他轻轻的在我的脸上亲吻了一下。我惊恐、战栗,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他用手轻轻抚摩我的脸,有一种温柔无比如同吸鸦片的荒诞引诱,我不知何时与他的脸相互贴合,嘴唇互相交融。
一切很是突然,一切又仿佛自然。那一刻生命花朵突然绽放,艳丽盛开,令自己都始料不及。
但是,短暂的欢喜明媚,带来久久悲伤荒凉。
之后的天空,已然不同。
明媚之后,是大雨滂沱,连绵阴暗。
他终于要离我而去,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做一名军人。
十八岁的少年和十七岁少女,还不懂得如何好好道别。
没有珍重谆谆,没有互道幸福。
如一场梦。来过。又离去。来无痕迹,去无影踪。
有限温存,无限离恨。散场,才是永恒。
之后的N多年,我成长为一位世俗暴戾的妇人,我与他人相爱,组织家庭,过上我从前并不喜欢的我母亲一样的人生,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这俗世的烟火人生味中苦苦挣扎沉沦。
我温柔有限,暴戾无边,用一双渐渐冷却的眼睛,去观看这人世间。
什么生死离别,悲欢离合,什么情天恨海,摧枯拉朽,那都是一种梦境,一场比悲伤更悲伤的梦境。即便那是一场幸福的梦,醒来之后,更加荒凉。
爱,已到了无力。花,开到了荼蘼。
至此,上半生的时光,回不去,摸不到,遥远到再不可及。
余下的下半生,我猛然觉醒,幡然了悟,无论从前如何沉沦,如何荒芜,却也正是从前的自已打造了现在的自己。
我愿用下半生的理智、宽恕、用渐渐恢复的赤子之心,用自我内心的反省、剖析,甚至于救赎,来过好这余下这人生。
只愿世间花好月圆,鸟语花香。
只愿世间人丁兴旺,牧兽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