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轼的迷恋,缘于宋词,我个人以为,宋词之美,远胜于楚词、汉赋、唐诗和元曲。同时也相信,只要喜欢文学的人,也一定会喜欢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这首词,气魄宏大,感情激越,最能代表苏轼豪放词的风格。
而当时在词坛流行的词多为应歌之曲子词,多写男女相思以及花街柳巷的伤别,他通过对词境加以开拓,摆脱了花间词的婉转之态,同时,词的题材取向也从应歌回归到表现自我,并从现实生活中撷取创作题材,使词的创作走向正视现实、面向社会和真实人生的大道,极大地拓宽了词的取材范围,苏轼用词展示自己的政治抱负、人生感慨、生活情趣等等,把词家“缘情”与诗人“言志”结合起来,词品与人品得到了高度的统一和融合。
当然,苏轼的词也不是一味的豪放,他的婉约词同样写得十分出色。如他在神宗熙宁八年(1075年)为亡妻所作的悼亡名篇《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情深至此,每每读来,让人幽情满怀,而更多的却是感动,感动于这种跨越生死,不随时间而消逝的断肠思念。
此外,除了词的创作,苏轼的涉足领域还包括诗歌、散文、书法、绘画以及对儒学经典、诸子百家、文学理论、中医中药、佛教道教、音乐舞蹈、饮食养生、天文物理、自然物理方面的精湛研究。
苏轼一生,著有《东坡集》40卷,《后集》20卷,《奏议》15卷,《内制》10卷,《外制》3卷。具体来说,他写有诗歌2700多首,词340多首,大量的散文,如果连同书信,约有4500多篇。
可以说,翻遍中国历史,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在广义文化领域中的造诣超越他,哪怕是和他比肩接武,也绝无可能,所以,苏轼被称为中国历史上千古一人的伟大文学家、艺术家,当之无愧。
这位千古大文豪是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的进士。说起他考进士,有一段趣闻。无论是四川的乡试、京城的会试,还是皇帝面前的殿试,他都耍了鬼把戏。
乡试时,他和弟弟苏辙被安排在对角儿的两个座位上,苏试接过题目一看傻了眼:考题出自什么书,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那时候的考试,如果不知道考题出处,根本写不出一个字儿来,这下可成了大难题了。斜对面儿的苏辙见哥哥抓耳挠腮,想帮他一把,无奈监考的人个个火眼金睛,严阵以待,这下如何是好?到底是苏氏兄弟,心有灵犀,只见苏辙不慌不忙地抓起笔管儿轻轻吹了几下,苏轼一看,喜出望外,于是奋笔疾书,及时交卷,得了高分。
原来苏辙吹笔管儿是在告诉哥哥:这句话出自《管子》的注文。到了次年会试,欧阳修担任大主考,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苏轼在答卷里说:“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意思是法官皋陶多次要处死罪犯,帝尧却多次要赦免此人。欧阳修读罢大为叹赏,想把他置为第一,同考官王珪提醒欧阳修说:这两句话不见于经书,很可能是举子瞎编的。欧阳修无奈,只得把他列为第二。
苏轼的胆子也够大的,造谣居然造到帝尧头上了。事后欧阳修问他此典出自何书,苏轼一笑答道;“何须出处!”到了殿试,该轮到苏轼帮苏辙了:这回的考题是《礼义足以成德论》,苏辙弄不清出处,苏轼假装着急发怒朝监考人索要砚台,边拍桌子边骂:“小人哉!小人哉!”苏辙一听,立刻明白此题出自《论语》的“樊迟学稼”注。这是孔子当年骂樊迟的话:“小人哉,樊须也!”
当然,这只是流传下来的一则趣闻轶事,是否确有其事,还留待专家考证,而下面的一段轶事,却是在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在哲宗初年,东坡又被召回朝廷,任翰林学士,而社会上流传着“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的民谣,故苏轼的名气就更大了。在辽国,辽国上下的人都知道苏东坡是个天才,都想亲眼见一见他,看看他是否才华横溢。所以,有些人就想用一些离奇古怪的对联来考一考他。元祐元年(1086年)十二月,东坡奉命与狄咏(北宋名将狄青之子)二人接待辽使。这个使者叫耶律永昌,善于属对。
有一天,耶律永昌对狄咏说:“对联出自贵国,贵国一定有很多善对的人才。我们辽国有一副对联的上联,只有5个字:三光日月星。但,至今无人能对。贵国人才多,定能对出。”耶律永昌暗想,狄咏是将门之后,不一定能够对得出,一定会去请教苏东坡。如果连苏东坡也对不出来,那宋朝就没有人才了。狄咏回家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来,只得去请教苏东坡。东坡一听,也有点愕然。
这个上联确实出得绝妙。既用了数字“三”,又用了三件能发光的天体,要对,数字又不能用“三”,只能小于或大于“三”的数字。况且,整联才五个字,除了前面两个字外,后面三个字只能说三种物体。所以十分难对。但是,知识渊博的苏东坡很快就想出来了:四诗风雅颂。东坡就叫狄咏这样答复辽使。正当狄咏答复辽使的时候,东坡也来了。他问辽使;“是否少了一种‘诗’呀?”接着就对辽使解释说:读过《诗经》的人都知道,四诗中除“风”和“颂”之外,“雅”又分“大雅”和“小雅”,所以合起来就是四诗了。
看见辽使有些惊愕的样子,东坡不紧不慢地说:“这副对还有多种对法。”停了一下,又说:“第一种是:四德元亨利。”耶律永昌一听,以为抓住了东坡的把柄,沾沾自喜地想反驳苏东坡,东坡见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就说:“你以为我忘了一‘德’,是吧?你是我大宋的臣国,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仁宗皇帝的庙讳。”辽使一听,既惭愧,又佩服。
过了一会,东坡又说,还有第二种:六脉寸关尺。苏轼解释说,中医诊脉,近掌端的叫“寸”,近肘端的叫“尺”,在两者之间的叫“关”。左右两手各有三脉,加起来就有六脉了。耶律正要称赞几句,突然间雷电大作,下起大雨来。东坡灵机一动,随口而说:“一阵风雷雨”“。
辽使耶律听罢,更为惊诧,对苏东坡佩服得已经是五体投地了。心想,这副上联在辽国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对上,而大宋的苏东坡,一人就对出了四副对,真是神人呀。
从此以后,苏东坡的名字在域外就更加出名了。大宋出使辽国、西夏、高丽等国的使者发现,这些地方的人很多都喜欢读苏东坡的作品,有些人还取“轼”字为名呢。
苏轼不愧是一位旷世奇才,胸中既有一粟又有沧海,既有蜉蝣又有日月,更是世上的苍生黎元。他大多数时间里聪明绝顶,唯独在当官儿这一点上,却时时显得那么幼稚可笑。今天我们或许可以说得如此轻松,殊不知“幼稚可笑”这四个字,却是用苏轼多少年遭受贬谪和监视居住的沉重代价换来的。
其中有一次的贬谪是从杭州通判改任密州知州,密州属于北方的贫瘠地区,又加上王安石的新法不但没有使百姓真正得到实惠,反而使这些原本已经贫困的地区变得更加贫困,东坡作为一州父母官,也经常是吃不饱,甚至与通判一道挖野菜充饥;在元祐八年(1093年),苏轼又被贬到海南,要知道宋朝时去海南,海路是十分危险的,正如苏轼在《伏波将军庙碑》中所说的,从徐闻渡海到朱崖贬所,往南看去,山连着山,断断续续,远山如同用丝线相连接。开船渡海时,头晕目眩心胆俱裂。而一旦遇险,必将葬鱼腹,这次渡海,真可谓九死一生;而且令人最为遗憾的是,早在宋英宗治平二年,苏轼一生最最挚爱的发妻王弗也因病去世,年仅27岁。
可以说,东坡这位稀世奇人经受了人世间的种种磨难, 但是对待人生、对侍苦难,特别是对待顺逆、取舍、成败、荣辱,东坡具有超脱旷达的襟怀,也正因为有了此等襟怀,他没有耿耿于冤屈,戚戚于困境,既然一腔豪情无法济世,那么就遗世独立,凭虚御风,在浩瀚的艺术之海里徜徉,让江上的明月,山间的清风相伴左右。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争夺江山的豪杰会随江山而兴废,而寄情天地的赤子却与天地共长存,千年的天空时晴时雨,千年的草木有枯有荣,唯有千年的华章气贯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