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宋江为什么坚持要招安,有一种广受认同的看法是:招安是源于宋江尽忠护国思想和内心深处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老王觉得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但通过对《水浒》这部名著的深入研究,老王对这个问题又有新发现:上流社会那种精雅有序、丰富多彩的生活方式,对于宋江来说具有巨大的诱惑力,他之所以坚持招安,在某种程度上是源于其对上流生活方式的深深向往。这是推动着宋江坚持走招安路线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一、哥是美食家,不做纯吃货
宋江虽然出身农家,喜欢习枪弄棒、结交江湖好汉,但他还追求细腻、精致的生活品质。结交朋友,他可以不加拣择,照单全收,但在个人的生活细节方面,则有近乎于苛刻的标准,不同于一般江湖好汉们的粗放不羁。
宋江被发配至江州不久,结识了戴宗与李逵,三人便到浔阳江畔的琵琶亭上饮酒。从中不难看出,宋江对于饮食相当讲究。李逵那样的粗人认为吃肉强似吃鱼,非得要“切二斤大块肉”才能填饱肚子、才觉得痛快;宋江则不同,他酒后只爱喝口鲜鱼汤,待鱼汤上桌后,他只吃了些鱼,喝了几口汤,就嫌鱼不新鲜,停箸不食了。
宋江俨然是一个真正的美食家,他不仅留意于食物的味道,还注目于食物的美观。当鱼汤端上来时,宋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称赞器皿很齐整。作者写宋江热爱美食、美器,并不是一时兴起之笔,而是贯穿全书的,文中有多处类似的描写。
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第36回中当刘唐来迎接宋江上山时,他为何要拒绝了。除了不想陷于“不忠不孝之地”,还在于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梁山泊的生活无非一群野蛮人扎堆,毫无品位可言,这与他讲究食物美观的饮食习惯格格不入。
二、哥是小资派,生活要多彩
说到底,宋江是颇有些“小资情调”的人,尽管他广交江湖好汉,但内心深处对于草莽生活是排斥甚至鄙夷的。江湖好汉们在闲暇时间大都喜欢耍枪弄棒,或与一干朋友喝酒划拳,业余生活非常单调安乏味。宋江和这些好汉则大不相同,除了习枪弄棒和结交朋友,他还喜欢丰富多彩的娱乐生活,就算是身背命案亡命天涯,也无法压制他对文娱活动的喜爱、对都市生活的向往。
宋江逃至清风寨花荣处避难时,作为逃犯本应低调行事,但他不仅不低调,反倒在花荣手下人的陪伴下,每天出去游山玩水,闲走乐情。元宵节又集体去逛小鳌山观灯,结果被捉拿,并祸及花荣。
此后宋江并未从这一次经历中汲取教训,降低对文娱活动的兴趣。宋江生长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却对繁华的东京有着强烈的向往,东京人丰富多彩的生活,对宋江是极具吸引力的。
第71回写元宵前即将到来时,宋江以生长在山东,从未到过京师为由,向众兄弟提出要去东京看灯火。虽有吴用等人苦谏,但宋江仍执意要前往。表面上,也许宋江是希望能在东京寻求机会,但在潜意识里,他应该是很想在决策前亲自去感受一番东京的繁华富贵,从而坚定招安的决心。
东京果然未让宋江失望,宋江不仅领略到了“天下第一国都”的繁华,还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妓女李师师。细读文本即可发现,宋江通过李师师“暗里取事”的想法完全是临时起意,之前他“遍玩六街三市”,很是享受东京的繁华热闹,哪里想到什么为梁山事业寻找机会!
三、哥也爱美眉,只是眼光高
宋江去东京与李师师会面的真正目的,绝非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冠冕堂皇。二见李师师时,宋江曾写词一首,此词语句香艳,完全是一副多情才子口吻,哪里有半点梁山好汉的风格!
不难看出,宋江虽然号称“不以女色为念”,但内心深处,他对于女色应该是有遐想的,一旦条件许可,他心里的遐想就会纷纷出笼。另外,宋江既然在生活方面一贯追求品位,那么他对于女色恐怕也是有较高要求的,大都市里如李师师、赵元奴那样的名花正可以满足他的品位。
东京的华灯高楼和名妓李师师,都是璀璨的上流社会生活的组成部分,对宋江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而这一切,显然不可能出现在水泊梁山,所以招安之于宋江,实则是一条必由之路。
四、哥想做雅人,不愿做蛮汉
宋江还有一个方面迥异于“典型”的梁山好汉,那就是他有以写诗来表达情感的习惯。
对于宋江这个相当文人化的习惯,作品有多处的描写。发配在江州时,他题写了词和反诗各一首;与李师师相会时,写了一首乐府词;梁山好汉排定座次后,他在菊花会上作《满江红》,表达期盼朝廷早日招安的愿望;征辽返京途中,在双林渡见燕青射雁,即口占一诗,晚上再作词一首;征讨方腊之前,在东京的街市上,宋江见胡敲而有感,又先后写了两首诗。
这些诗词在表现宋江的诗兴、诗才的同时,也可以从中看出,他虽然行走于江湖,但其自幼受的是儒家文化的熏染,并始终如一地保留了以写诗作赋来抒情达意的习惯。毫无疑问,宋江更认同、更习惯于主流文化所规范的那种文雅有序的方式。
概言之,宋江身上实则体现出诸多“非典型”好汉的特质,他为自己确立的奋斗方向从来都是跻身上流社会,而绝非落草为寇、做个黑老大。招安对于宋江而言,实际上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必然选择。只有在招安以后,他才能在生活上和精神上寻找到熟悉、舒适的感觉,招安其实是他向自己浸染已久的文化的皈依。
五、哥有粉丝团,一心奔上流
还要看到,尽管像鲁智深、武松这样的人物才是典型的江湖好汉,但类似宋江这样的“非典型”好汉在梁山泊不算少数,并且他们构成了义军的主要阶层甚至是决策阶层。如卢俊义、柴进、李应、扈三娘等人,他们在上梁山之前生活都应该颇为优渥,落草为寇实出于无奈。再如关胜、呼延灼那样的朝廷军官,他们在与义军交战落败后不得已归降了义军,这帮人原本身处主流社会,所受的一直是正统文化的教育。另外,小吏出身者如戴宗、朱仝、雷横等人,尽管社会地位不算高,但他们和宋江一样,既喜好结交江湖好汉,又渴望融入主流社会。
起义队伍的“阶层构成”决定了宋江成为梁山泊“一把手”的不二人选。除了兼具仗义施财的江湖气质和知人善用的领袖气质外,宋江认同主流文化,能够代表义军中的主要阶层的利益,他所拟定的招安政策无疑是符合这些阶层的利益的。
宋江心心念念不忘招安,不过,招安之后的生活真有那么美好么?其实,宋江也知道招安后未必就会一帆风顺,但在他看来,在梁山尽管有“千自由,百自在”的快活,但那毕竟是“非人”的生活,招安后虽然屡屡受气,却是“人”的生活,足可以使自己心安理得。宋江有此想法,他所代表的那些阶层也有此想法,所以招安对于起义队伍,实际上是一种必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