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

昨晚的昆明事件已被官方定义为恐怖袭击。据目前数据统计,29人遇难,130余人受伤,警方击毙4名歹徒,抓获1人,作案团伙具体数目不清。在事发好几个小时内,混乱和恐慌蔓延开来,事实未能清晰,动机不明,在我所看到的微博中,只有少数模糊地提到了宗教,今早再看,据说现场有证据证明是由疆独势力策划的。和遭遇其它恶性事件差不多,愤怒、悲观和祈祷是包括微博、微信在内所有网络平台随处可见的情绪。

南方的朋友发了朋友圈回忆自己经历过的砍人事件的采访,自然地,我也回想到在突发的日子。不管事件大小,不管在现场或不在现场,我总会萌生一种令自己厌恶的想法:我特么这是在干啥?!在现场,你感觉自己做着必要而有价值却与自身最无关、最琐碎、最艰难、最无力的事情,你看到的只有事实的几个侧面,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越是追逐动态就越是陷入迷惑,你的报道为真相的几率也没有预想的那么大;突破封锁、寻找线索、消息断了、从头再来是记者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事情越是重大越是恶劣就越是艰难,你所能克服的难题并非无限大,总有一个界限。有的时候,或许是较多数时候,不得不等到官方公布那个你未必信服的数据或理由。假使这些都被克服,它在一天后、一个月后、一年后或者十年后,便消失在多数人的视野中,直到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或者纪念日之类的,才会被人记起。大部分的情况是,你改变不了什么,你跟发微博发朋友圈的人做的事情没有本质的不同,都是在宣泄,一个用事实片段,一个用直接的情绪。有一个不太“正确”的想法可能是,歹徒、受难者、记者、政府和旁观者都在消费同一样东西,各自变着法子在交易。消费,让各方都好受一些。不在现场,你就全然被隔绝在“意义”和“价值”在之外,关乎人性本身会让你一时热血上头,很快就紧接着悲伤。当你什么也做不了——当然,做和不做都只导向一个悲剧的结局——做点什么确实让心里好受一点。自我欺骗有时是这样实现的:忙起来无暇顾及更深的思考,或者不断重复直至自己接近信服(就像摇滚乐重视简单直接的重复所带来的力量)。

前段时间,一些朋友去了云南玩,发回了好看的照片,和昨晚的事件产生强烈的对比。我会想,如果他们玩久一点,会不会就遇上这档子事呢?是不是就注定成为受难者呢?是不是必然躲不过了呢?或者,去云南玩的人是你自己呢?假如,你恰好是个名人呢?试想,在讣文记者或者传记作家的笔下,英年早逝的你会是一个什么形象?越是成就斐然,你的人生就越是被定义为悲观的花朵,不是吗?宿命感就这样从心底升起。这种事情没有出路可寻,无论愤怒、悲伤或者祈祷,都不是出路,相反,是让自己好受点的幻想和虚无。虚幻,这致命的东西。郝蕾在一个采访中说,大意,追求事实很容易,调整内心很难。我觉得仅仅对了一半,人只有在下决心接受事实并去追求的时候是容易的,想要得到事实有时候是很艰难的。至于调整内心这件事,在昆明事件和所有相似的事情上,估计还没有人做到,要是得不到完全的事实,就让内心的调整更难了,当时间冲淡它的时候,很多人便不自觉地放弃了,因为那是更简单的选择,至少治标。

一般,人们不自觉做到的是,多次面对这种事情,从热血到平静再回到热血,往复回环。表象是原地转圈,实际是攀上了楼梯——你不觉得每当你思考得更深一层的时候,你便觉得有更多的利弊需要去平衡,你的结论就会回到和原先一样而不是相反吗?就像书法大师写的字在普通人如你看来就像小孩儿写的一样,道理是有相通之处的。认识到这点规律,不免感到纠结。还是那句话:没有出路。一些情绪像夏夜的风突然袭来,“让你措不及防,无法安宁,与你如影相随,挥之不去”(《颐和园》),随后又突然消失离去,在不知何时,然而有些东西却留了下来,像惯性一样,在空荡荡的情绪中乱撞,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称之为不安。不多久,恐慌也就随之而来,一起被困于心中。

每次都会想放下,但每次都放不下。你要知道,释迦摩尼的要求太高,你永远也做不到,因为在现世的你有生之年不可能获得他出生就已获得的极致幸福和满足。你还有欲望,不灭的欲望,不安就是欲望的影子、镜子。在虚无中,你不得不活得强烈一些,用以向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可以预见,你调整内心的计划终将失败。

2014.03.02

你可能感兴趣的:(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