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四）读 《回家看妈妈》 有感

看了太多关于父爱母爱的文章，从最初的感动到后来的麻木，以至于如今拒绝看这类文章。然而当看到《回家看妈妈》，脑海中满是疑问：回家问妈妈什么？带着些许好奇与期待，我开始了文章的阅读。

毕淑敏的文字总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能让读者沉浸其中，这篇文章更是将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写戈壁滩的黄沙和祁连的雪峰，我便影子般地跟她一起游旅敦煌；她说哈密瓜汁甜的把嘴巴粘在一起，我的嘴巴就张不开了；她和妈妈谈论着往事，我如同一个旁观者，安静地坐在她们身边；读到“我们不客气地对妈妈：老提那些过去的事，烦不烦呀？别说了，好不好！从此，母亲就真的噤了声，不再提起往事。”时，仿佛中浮现出妈妈欲言又止的神情，正如文中所描绘的“像被抛上岸的鱼，突然张开嘴，急速地扇动着气流…她想起了什么，但她终于什么也没说，干燥地合上了嘴唇”。脑海中似曾相识的画面翻腾而出。

记忆中的母亲很能说。洗衣服时，大毛衣时，纳鞋底时，围着炉火烤火时，做饭时。她总是很满足地讲着过去的故事。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只剩下她沉默忙碌的身影：母亲噤了声！是在我捂着耳朵跑开，缩进自己房间时？是在我显露不耐烦的表情，嫌恶皱眉时？还是在我吵嚷着烦时？这些不经意是怎样地伤了母亲！从最初的无奈到敏感再到习惯，这一过程似多的残酷与隐忍，母亲又是多么的心酸与艰涩。

无知的我总觉得母亲一开口，讲的无非是过去贫穷落后的生活。像老虎豹子跑进村的故事，开始倒觉得新鲜，听得多了，也嫌烦了。终是在几年前，于母亲的噤声，我还是探听到了一点关于父母的往事。那些我原本以为灰不溜秋的岁月，终是绽放了原有的光彩，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愚不可及。

妈妈同村的舅妈第一次来我家做客。她已经很多年没见我爸妈了，再见到，竟有些错愕。愣了会，她对我说：“女娃，将来要对你爸好。他老了很多啊。记得当年他可是精神的帅小伙儿，追你妈的那档美死人了。”爸爸是帅小伙儿，怎么从未有人跟我提起过？还有，爸妈当年有怎样的故事？没有照片留下来，我只能跑去问妈妈。

围着炉火，妈妈在安静地织着毛衣。这个姿势，已保持很多年了。只是那个曾一边织毛衣一边焕着容光，讲着往事，被炉火烧烤得脸微红的妈妈离我已好远了。

我轻轻地凑上去，搬了张小凳子，挨次着坐下，像只依偎着她的猫。很多年前的场景再次重现。妈妈换了根针，刚换的针熟练地划过额头挑起的白发就明晃晃地荡了下。“怎么了？”她手里活儿不停甚至连眼皮也不抬。

“妈，跟我讲讲你和爸的故事吧，我想听。”

“都过去多少年了，有什么好提的。”

费了好一番工夫，妈妈的话匣子才算撬开。

“起先是你爷爷去我家提的亲，双方都还满意，亲就定了下来。你父亲当时天天往我娘家跑。他人长得帅，做事也勤快，心又细，很受大家喜欢。有时你外公外婆舍不得他天天跑想留他吃饭，住一宿，可他忙完就回自己家了。久而久之，也不再说留他的话了。”妈妈的脸映着火苗，或明或亮，黑红黑红的，平时波澜不惊的眸子多了一层温柔与憧憬。

“后来呢？”

“后来，你爷爷过世，你爸就出去打工了。那里是一个有名的港口。你爸心眼实，人又厚道，主人家对他很好。原本让他住港口，记载进出口的船只，活儿轻松不费力，待遇也好。你爸读书不多，怕给人记错了，愣是不愿意。最后，主人家让他看西瓜，他也乐得自在。再后来，主人家出国了，拟把那里的房子转让给你爸，让他在那里落户。你爸就跟我来信，说要接我过去。家里老人舍不得我，说女儿嫁远了，受了委屈身边都没个人。我就回你爸说：‘太远了，你回来吧。回来咱就结婚。’你爸立马结了工资就回来了，主人家留都留不住。回来后，我又拗着不嫁，你爸又出去打工了。他上面有两个成家的哥哥，都在家指着他养。我也经人介绍去城里的一户人家帮助料理生活。那家人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唯一的儿子外出经商，天南地北不着家。一过几年，他们儿子的生意越做越大，只是很少回来看他们。因为有我的陪伴，两位老人也算开心舒畅。”

“有一天女老人招呼我：‘这是我儿子照片，你看看，过几天他就要回家了。你的照片不久前我也寄给他了，他觉得行。漂了这么多年，他也想有个安稳的家了。’我当时一头雾水，一颗心跳得不行，连夜就跟你爸写信。一星期后，打开门就看到冻得快僵掉的你爸。我急忙拿了收拾好的几件衣服，留下一封信，就跟你爸走了。”

“妈，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后悔吗？”我一边为他们的故事而惊奇，感动，一边还在深挖着。

“你们都这么大了，还说什么呀。你爸对我也算有心。当年那个港口开发做了风景区，有地皮的都给了一笔钱去别地买房过日子了。这些，你爸早就知道。”

这时我才恍惚忆起，小时候调皮问爸爸；“你喜欢妈吗？”

爸长长地舒气，说：“你妈当年选择了我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错过了一个百万富翁；我也为她丢了唯一一次财运。我们都不是有大富贵命的人，却注定要相持到老。”

那时我还听不懂，也并未放在心上。之后的岁月里，也从未想过要问津往事，总想着那个年代的包办婚姻，能有什么色彩？此时，我却完全震惊了。平凡普通的父母。曾演绎了多么动人的故事！即使时光逝去，依旧如不曾褪色的童话。我很欣喜自己能探知这段岁月，如在沙滩上发现了贝克，在沙底掏出了金子。

爷爷是在父亲17岁时逝世的，那时才刚去外婆外公家提亲；父亲26岁与母亲结婚。其中九年的时光，有着怎样的经历？

是的，父母是一本书，我们对他们有那么多的盲点。我们拼命挣脱他们的所谓束缚，急于告别“旧时代”，加入“新时代”。仰望学识渊博的老师；痴迷光芒四射的明星；倾心温柔霸道的异性；羡慕学业优异的同学；曾幻想一份得体的工作，想望一场轰烈的恋爱，渴望一段美满的姻缘…我们把太多的心思花在别人身上，而身边的父母，本是最亲的人，却跟我们愈走愈远。

他们想诉说，我们却捂上了耳朵；他们想赶上，我们却跑开。最后，他们化作一本石化的书，任凭岁月侵蚀。等到我们醒悟，书上能看懂的只有几个符号，我们永远地失去了破译的能力。正如文中所说“损失了的文物永不会复原，破坏了的古迹再不会重生。我们曾满世界地寻找真诚，当我们明白最晶莹的真诚就在我们身后时，猛回头，它已永远熄灭。我们流落世间，成为飘零的红叶。”

所以我们要赶快，感快跑回家问妈妈，“问她对你充满艰辛的诞育，问他独自经营的苦难，问清你幼小时的模样，问清她对你所有的期冀…”“生命给我们的承诺并不慷慨，两代人命运的云梯衔接处，时间只是窄窄的台阶。”

“在春风和煦或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赶快跑回家，去问妈妈”，“给母亲一个机会，让她重温创造的喜悦；给自己一个机会，让我深刻洞察尘封的记忆；给众人一个机会，让他全面搜集关于一个人一个时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