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我的死亡
……停了一下,我低头望向桌面,只见痰杯满满的,全是鲜红鲜红的血。
突发了一阵咳嗽,我惊醒过来,摸索到床边的痰杯,我吐了些东西进去。我的脑袋疼得厉害,而胸口又像火在烧灼似的。病房中黑漆漆、静悄悄的,唯有小夜灯燃亮在每张床边,使两边的墙上各显出12个小光圈。
几点了?我眯眼细看闹钟,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抓起闹钟,将它移近夜灯——午夜!
我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再吞下两粒阿斯匹灵和一片综合药丸。躺下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被单已经完全湿透了。我时不时地需要坐起来往痰杯里吐几口。后来,我一定是打瞌睡了,因为我又猛然醒过来,挣扎着想吸一口气。又一阵咳嗽袭击过后,我再看了看闹钟——2点10分。
还有不到一小时,我就必须起床了,可是我的感觉糟透了,汗如雨下,心脏像被千斤锤压着似的。吞下最后一粒阿司匹灵,我试着再睡下去,但却咳个不停,好像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要往上咳出来,然后只好再去抓痰杯。最后,我把枕头撑在背后坐起身来,这样似乎咳得舒服些,但我感觉浑身疼痛。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发烧,不过只要我在安全地搭上火车之前没被人发现就行!
我又看了一下闹钟,差不多该开始穿衣服了,于是我把闹铃钮按下去解除掉,反正我已经醒了,没有必要再把大家都吵醒。我站起身,想着自己到底该不该扭开台灯穿衣服?既然我的咳嗽声没把人吵醒,那么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能吵到他们了。我扭亮了灯,绕过床走到椅子前,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拿起制服,我小心翼翼地回到床边桌前,感觉一阵晕眩。我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吉普车驾驶员一定会看出我不对劲的。停了一下,我低头望向桌面。
只见痰杯满满的,全是鲜红鲜红的血。
一线亮光由门边的贮藏室射了进来,我走近一着,值夜班的病房小弟正在看杂志。
“温度计借我用一下好吗?”我说。
他站起身从架子上取来一支温度计,而我拿着它走开很远才放进嘴里,这体温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片刻后,我借着门边贮藏室的亮光读了一下温度计。
试了半天,我实在搞不懂,不管我如何将温度计倒过来、转过去,那水银柱似乎总是升到尽头。病房小弟从我身后靠上来,一把将我手中的温度计抢走了。
“41.5度!”他惊叫了起来,并且在我阻止他之前,已经飞奔出两道门,冲进了走廊。
立刻,一个值夜班的护士跟着他回来。她从架子上取下另外一支温度计,同时看着手表;而我在舌下塞着这支小管子,不断地咒骂自己是个没头脑的笨蛋。她把温度计抽出来看了一眼,说:“坐下!”
她像命令孩子似地督促我,坐在病房小弟刚才坐过的椅子上。“你管着他她对他说:“我马上回来!”
“可我不能在这儿等呀,”护士一走开我就对小兵说:“我必须去穿衣服!我必须在一小时内赶到火车站啊!”
“不要急,”他回答:“医生一会儿就到了。”
这家伙怎么搞的?难道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我要去阿比灵!吉普车会在20分钟内来这里接我!”
“对啦!”他说:“只要静静地坐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这个疯子根本不理我,接着赶到的医生也是这样,他听了一下我的胸口,然后开始谈起拍X光片的事。
“他绝对走不了那么远,”医生对护士说:“最好我们去叫辆救护车。”
护士打电话时,我拼命向他们解释,我不要救护车,我在等吉普车!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时,跑来两个抬担架的士兵,医生叫我躺上去,这简直就是疯了嘛,我应该穿上制服才对。可是,一个小兵绝不可以与上尉争论的,所以我躺了上去,接着他们拿来一条毯子把我裹起来,再把东西收拾上去。
过了大约一分钟,我感觉到夜晚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原来他们正把我从车尾推进救护车,随即我们颠簸在一条路上。过了一会儿,医生打开车门,此时我再度感觉冰冷空气的袭击。他们抬着我走过几道门,来到一间摆满机器的房间,一个穿白衣的男子俯身对我说:“你觉得自己能不能够站几分钟?”
当那两个抬担架的人把我扶起来时,我几乎笑出声来。岂止几分钟?待会儿我还能在火车站站很久呢!
他们仍然挽着我的双臂,把我带到一具笔直的金属框前,上面有个托住下颚的低凹处,于是那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一米八十八。”说着便向里转动一支曲柄,使机器升高一点。
他轻敲上面那个空凹处,说:“你能把下颚放在这里吗?对了,请保持这个姿势几分钟。”
他们放开我的双臂,技术人员则退到一个隔板后面,接着我听见了滴答声与呼呼声。
那呼呼声持续不断地越来越响起来,在我的脑袋里吵闹着,而我的膝盖似乎变成了橡皮做的,慢慢地弯曲起来,然后我栽了下去,而那从头至尾响着的呼呼声却越发不断地大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