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散记（一）

      早就该去看母亲了，却一直阴差阳错地拖不开身。五一假期，第一大事就是去看母亲。

    母亲照例不认得我们，但见到我们依旧欣喜万分。问她想不想我，她还是淘气地笑着说不想。我们一起吃早餐，她将自己最爱吃的牛肉和蒸鸡蛋一个劲儿地推给我们吃。

    母亲是从饥饿时代走过的人，因此将食物视为至宝，凡是动她食物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那儿吃饭，或者吃她的零食。大姐卖特产，有时候嫂子推她去大姐店里玩，有顾客买了大姐的特产，她总会拽着顾客的箱子不让走，甚至还骂顾客。家里来了客人，更是不敢留饭，唯恐她发怒。但每次我们去，她都把自己最爱吃的食物拿出来给我们。一旦我们停下筷子，她还会着急地一个劲儿问：“你怎么不吃呢？快吃呀！”

    我知道，我们一直都藏在母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去卫生间，发现了母亲的内裤，上面满是大便。我先用鞋刷刷洗，再用手搓洗，将内裤洗干净，晾在阳光下，然后哄着母亲小便。当自己手上沾满了母亲的大便和小便的味道的时候，我的心里才觉得格外的踏实。

    大姐不止一次地对我和二姐说：“你们不要跑那么勤，在路上开车不安全。反正母亲已经不认得你们了，你们来不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母亲爱静，你们来了，她有时还会发怒，对她的脑子不好。”话虽这样说，但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对母亲的思念。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会暂时冲淡这思念，但每到周末，这思念却格外浓烈，甚至恨不得一下子出现在母亲的面前，用手抚着她瘦小的脸听她叨叨不清的对我们絮说。只有见到母亲，心里才格外踏实。

      吃午饭时，母亲又生气了，不住地喊我们“都走，都走”。母亲习惯了她一个人的世界。我们离开时，大姐和嫂子搀她出来，哄她与我们摆手再见，她仍生气地左右挣扎。从车窗里看到她矮小的身躯和潦乱的白发，我鼻子一酸，一股热泪涌入眼眶，那种酸楚，就像儿子三岁时每周末与我短暂相聚后又被爱人强行送回老家一样。只不过，儿子终会与我越来越近，而母亲，却在离我越来越远……

    母亲，陪我们一起穿越时空，回到你的四十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