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甘北
首发公众号:甘北01■
几个朋友小聚,聊到“月光族”。
小A长叹一口气:“我恨不得一分掰成两分花,衣服都不敢买,哪里还敢月光?”
小A家这几年有点背,先是家中老人患病,耗费了一大笔积蓄,随后又遇上疫情,夫妻俩经营的小饭馆倒闭。
现在一家老小,全靠丈夫跑滴滴支撑。
我们都知道小A的状况,刚想安慰她两句,另一个朋友小B便接言道:
“你家难道就没积蓄吗,花啊!钱不花留着干嘛?再说,老公不是跑滴滴吗,他养家就行了,女人的青春这么短暂,总不能眼睁睁看它流走……”
此话一出,我和另一个朋友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哎,羡慕,由衷的羡慕。
就有些人吧,你听她说话就忍不住羡慕,到底是多么顺风顺水的命格,才能铸就如此天真懵懂的灵魂!
没有反讽的意思,是真的很羡慕。
作为一个拮据家庭长大的女孩,我从小就没有挣一分花一分的命。
打从我挣第一分钱起,就知道自己要掰一半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爸妈养老需要钱,自己吃饭需要钱,房租水电需要钱,万一一个不留神生场病,或者再倒霉一点被公司裁员……
青春流逝有什么关系,总好过卑躬屈膝去向亲友借钱吧。
我见过很多拮据家庭的小孩,他们的青春都不值钱。
站在广州的太阳底下发传单,一天60到80元;给八流网站做编辑,整合十万字才80块;从岗顶运一台电脑到五山,舍不得两块钱的公交,太阳底下走两小时。
讲什么时间成本呢,这么洋气的词汇,是给吃饱喝足的人准备的。
一个贫寒家庭的孩子,他花两块钱去坐公交,节省了一点时间成本,带来的直接后果,可能是中午吃不起午餐了。
时间成本再昂贵,到底要数年之后才察觉损失。
可吃不起午餐,今天就要饿肚子的。这种逻辑,很多富足家庭的孩子理解不了,他们认为这是“穷人思维”。
只因他们从未尝试过饿肚子的滋味。
但凡饿过一次,大抵就是:去他妈的“富人思维”,老子要吃饱!
02■
穷人家的孩子,看起来总是皱皱巴巴、抠抠搜搜的。
花一分钱都要算计半天的,同学好友约个聚会,他从眼角眉梢到脚趾尖都是紧张的,绞尽脑汁想一个略显体面的拒绝方法,缩脖缩脑的,一副可怜相。
富足家庭的孩子,姿态就要轻盈很多。他们的肢体很潇洒,大开大合、大大方方地搂过那个穷酸孩子:“去嘛,怕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
啊,这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真令人羡慕死。
这不一听就是没经历过“千金散尽”的人吗?
别被李白欺骗了。
李白这一生就没穷过,富人家庭的孩子,才能写出“黄河之水天上来”这样的句子。
再看一边的苦男孩杜甫,不是艰难苦恨繁霜鬓,就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千金散尽”这几个字,李白只负责写,杜甫才负责体验。
所以李白不怕穷,杜甫才怕穷,因为杜甫是真穷。
知道向阳巷吗?
一层楼住七、八户,男的女的小的,没有一点隐私空间,有些房间连门都没有,直接隔一帘子,里面换个衣服,外面都能听到动静。
没有独立卫生间,一层楼挤一个厕所,总有人上完忘了冲水,臭烘烘地熏死人。
住过向阳巷的孩子,几个说得出“千金散尽还复来”,千金散尽了就要重回向阳巷,这种恐惧谁顶得住?
光是想一想,心尖儿都要颤抖。
03■
我有个月入五、六万的朋友,她说她最羡慕的,就是公司的前台妹妹,一个月拿着两千多,该吃吃,该喝喝,还能去几回旅游。
只因没有负累。
如假包换的广州本地人,爸妈都有退休工资,家里还有房子在收租。
这种轻盈的人生姿态,是她半生努力都不敢妄想的奢侈品。
哪怕她十年寒窗,早起贪黑,五年升三级,够不着,就是够不着。
生活在这一刻折叠成两个面,一面是我的苦逼朋友,一面是这位前台妹妹。
两人彼此相望,楚河汉界。
前台妹妹打死都理解不了我的这位朋友,怎么月入五万,还整天抠抠搜搜的,点个外卖都凑优惠劵,买件好点的衣服都舍不得。
朋友只得苦笑。
她什么都解释不了。
因为对方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家中有一个残疾的父亲,还有一个患病的母亲,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人啊,对别人的苦难,总是缺乏想象力。
就像网上看到的段子,一个富二代为了考验女友,假装自己是一个只有一套房、一辆奥迪的“穷小伙”。
真是难为他了呢,这个可怜的小伙,他能想到的最穷最穷的样子,就是只有一套房一辆奥迪了。
04■
有人骂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但其实这事儿吧,也不能全怪晋惠帝。
他一个皇帝,天天被底下的人哄得腾腾转,他爸有钱,他妈有钱,他的高官大臣有钱,他的宫女太监都有钱,目之所及,个个吃得圆滚滚、胖乎乎,他哪能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会饿肚子呢。
晋惠帝的确昏庸,但这种昏庸你剖开了看,却又是“人之常情”——没饿过肚子的人,的确很难想象饿肚子的滋味啊!
真事。
我就亲耳听过一个家境很好的姑娘,去质问一个勤工俭学的孩子:“你过年的红包呢,至少得有好几千吧,都花了吗?”
令人咋舌。
面对这个场景,你除了睁大眼睛张大嘴,压根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知道她没有恶意,你知道她是无心的,可就是错愕,直击灵魂的,震撼。
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在那一瞬辽阔得如同一片荒漠,跨也跨不过,飞也飞不过,望都望不到尽头。
你该怎么跟她解释,不是每个人都有几千几万块的新年红包呢,很多家庭几口人的总年收入,也不过两万块钱啊。
“不会吧,不可能吧,现在还有人这么穷吗,我不相信。”她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将信将疑地质问道。
你该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两万块,有人的一顿饭,有人的一条命。
你永远不能指望用钱换命的人和用命换钱的人相互理解。
人类的悲喜,原本就不相通啊。
作者简介:甘北,100万女性的娘家人,我有一间大房子,活够了就去死。我的公众号写男欢女爱,也写世情冷暖,欢迎你来做客。微博:甘北Lily,个人公众号:甘北(ID:ganbei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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