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爱的女师,一出场就给人下马威,冷不丁地对我大吼,让我滚,还让我写检讨书…。我本是笨得出奇的人,对她的连翻轰炸,我脑子就根本转不过来弯儿,更反应不过来她都在哪在吼的啥?
只见她眼珠子一瞪一瞪,鹰钩鼻一挺一横,唾沫星子四打崩散,直唬得我一颤一颤,一楞一楞,双耳发聩,头脑发懵。
我两耳嗡嗡地响个不停,仿佛还听到这尊敬的女师另让我写什么痛批四人帮的啥论文?咱且不说那万恶的四人帮一与咱无冤二与咱无上辈子结下的不共戴天的大恨深仇,咱根本就不认识她们是凶神恶煞呢也不熟悉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呢!怎么写?怎么批?以前郦老师在时,潜移默化地教我们要写自己熟络的人和事,要从身边常见之人事写起,千万不可空口说白话,空洞无物闭门造车…郦老师教我们的,无非是写人记事描景状物,最多再来点小科幻小创意小联想什么的…可都是记叙文的范畴与套路,而今谁听说过什么是论文呀?怎凭空就一下子跳出来一个论文来了呢?又实没见过谁怎么写?那时候<1976年冬>学校还远远没有发散思维与新概念作文一说,我也从来没听说过论文是个啥子写法。
我立在雪地里受着冻与辱,却要无条件地接受她提出的一系列条件并完成,还得经她验证后方可销解窘况。否则,哼哼!
听她怒不可遏的话影儿,好象我惹她生气发火是因我在自言自语,自言自语呀才是我犯下滔天罪行的罪魁祸首与最大根源。可她身为人师,不由分说,不由分说呀就把我扔摔破烂儿一样撂出教室去,不管安危与死活,是不是也太蛮横无人道与法西斯?
我立在飞雪飘飘不止的雪地里,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雪人,若是程门立雪,那意义还高雅些,人家是自觉自愿拜师尊师呀!也流芳千古!我这教室外立雪,算哪儿门子行当呢?仅是在洗心革面徒受惩戒么?还是在彰显她为女师的权威?我就一点搞不懂了。
我立在雪地里,好在我成雪人了,还不畏这雪天冰地的寒冷;我立在雪地里,已成雪人了,好在我已拾检起一双旧单鞋套在光脚上,还不甚惧怕刺骨扎心的冷冻。
我所顾虑的不是受不受罪的实事,而是如何先把可爱的女师布置的一系列任务无条件完成了,能先进得屋去,才属万事大吉。别的一切一概不提,那一刻在我近似空白的大脑意识里什么都是浮云什么都不十分重要了。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了,那水桶般的女师,曼妙地胁了讲义扭捏作态地缩脖揪腰儿,点着黑皮尖尖儿小棉皮鞋的小脚,噌哈着呼出白气,无视我的存在地向其办公室方向肃顿着微胖的白脸践跳而去。
同学们下课纷纷出来办私事,却无往日的喧哗,静静地走过我身侧,有怜悯之心的闪我一眼,唏嘘一下唇鼻,算告慰我了。马小跳跑到我身前说,才来的老师也太无理怎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进屋吧,光站室外也不是长法,看她还能把妳怎么地?
我瞥他一眼,滚!尽出溲主意。我能擅自行动么?都这样了,死都不怕,还顾及别的么?你这个蠢货!我岿然不动,而马小跳却讨了个没趣,怏怏不乐地走开了装进厕所大小解。其实,马小跳对我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图都没有,只是我气不打一处使,拿他当了一回出气筒儿,实也错怪了他,让他受了不明不白的责骂与委屈。
一会儿,于浮莲也揪着腰身,红着脸跑出来了,羞羞地低了头对我说,是我错了,让妳受冻,给妳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摆摆手,说甭提了,咱不旧事重提更不朝花夕拾…事都到这份儿上了,有妳一半句话,我心也坦然了,此身受冻死己足…我不再计较,谁让咱是同班同学哩!缘呀!善的恶的,一时难说罢了…其实都怨我,无我慌里慌张跑入又胡乱按捺妳…哪儿会出这等子低级错误。
于浮莲脸儿更红了,红花映雪一般分明,耀人的眼。只见她对我深深地点点头,扭头就走开了。我忙问,妳去哪儿?于浮莲说,我…我去找老师替妳讲情去!
我忙喊话制止,别!别!别那样子呀?那样是不妥当的!于浮莲头也不回融入雪雾里了。
高小志忧心忡忡地趋近我说,你把我的二大衣披上吧,别冻坏了身子骨!说着要脱他身上的棉衣。
我说,二哥别脱了,我身上落雪都凝成壳了,不冷,再穿无益。不如你那样吧…。
高小志犹豫地一楞,问,三弟要我做…做什么?
请二哥快拿笔与纸来!
高小志折身跑入教室,眨眨眼,一枝笔一页纸就哗啦啦递入我手。
嗨!二哥呀,只一页纸是远远不够的!
高小志又急忙奔入屋…。
<待续>
十月十八日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