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了”的剧情，凭什么造就现象级的《八佰》

曾经的战场一片宁静，曾经的租界，变成我们自己的繁华都市。 文 |邹高翔 编辑 |小豆

《八佰》火得超出预期。截至本文写成时，票房已接近20亿，还是在电影院限座的情况下取得的。对它的批评质疑一直没有停过，是真骂，不是片方的炒作手段。以往片子被刷屏差评，我就不想看了，比如去年某流量小生主演的一部科幻片。不过《八佰》越被怼，我越想看。
不是因为庆姐、杜淳、黄志忠、姜武、王千源、黄晓明、张译、欧豪、姚晨、俞灏明、郑恺、李晨等“星团”阵容，也不是因为几次撤档改档的吊胃口，而是因为在注定写入历史的疫情之年，品读永载史册的那场战斗的独特期待。

想什么来什么。正准备观影，接到广东省电影家协会组织会员看《八佰》的通知。8月26日晚，广州突降暴雨，天河区成泽国，赶到岗顶天娱广场电影院。大幕一开，便忘了半身湿透。
《八佰》被怼得最多的，是剧情设计。的确，多处战斗场面情节够惨烈，视效够刺激，不过也真够虐心的。
陈树生全身绑满手榴弹跳楼，身体也是炸弹，破日军的钢板阵。陈树生壮举惊天动地，但命令机枪连的士兵跟着上，是否代价太大？真实的情况是仅陈树生一人情急慷慨赴死，并没有排队喊口号跳楼的场面。

升旗的意义不言而喻，必须升。升起来之后，租界的民众看到了，飞艇上的国际观察团看到了。日军也看到了，日机飞来了。升旗的意义已经达到，一定要前赴后继地被扫射送命，护住旗不倒吗？
部队冲过垃圾桥到租界，不是战斗，成了一场屠杀。没有掩护，没有回击。就像刚出壳的海龟，被海鸟尽情吞噬。能爬到海里安全地带的，全靠侥幸。这是正规军的军事素养吗？
国军不断有成片士兵阵亡的场面，“八百壮士”实际上只有400多人，这么打，早就打光了。冲桥时仍然阵容整齐，不得不说是一个大BUG。真实的战况，打了四天四夜，国军仅阵亡九人，伤20余人，击毙击伤日军200余人。国军其实是打赢了。
“仗不是这么打的”“凝聚抗战意志，不能作无谓牺牲”“这不是篡改历史吗”，这些质疑，从严谨的军事和历史学层面，不无道理。但在电影艺术层面，《八佰》没毛病。

《八佰》符合历史题材电影“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它必须对史实有提炼升华，艺术加工，才能不断营造情绪高潮，展现战争中人性的极致。它不是像《地道战》一样的“军事教学片”。
即便如此，《八佰》对战争场面的高度还原，仍然是近年同类影片的抗鼎之作。服化道极为考究。湖北保安团是杂牌中的杂牌，枪械为“老套筒”（1904年前的汉阳造步枪，枪管外还有一层护筒，以防炸裂，故称“老套筒”）。国军中央军88师使用24式步枪，租界的英国士兵使用李·恩菲尔德步枪，都符合实际。细节见用心。

《八佰》没有绝对的主角，包括团长谢晋元。人物众多，线索交织。展示战争中的众生相，揭示“唤醒国人”的主题。要让每个人的心理转变有说服力，故事铺排极为重要。虽然电影是精炼的艺术，精炼也得有底线，符合剧情基本逻辑。

老算盘、羊拐、老铁三个普通士兵，是着力刻画的角色。三人“互相瞧不上，又相互利用”，对手戏精彩，各自的心路历程也曲折。片尾仓促，老算盘怎样到了租界？羊拐和老铁的阻击战打得怎样？没有交代，是个遗憾。
最出彩的角色，当属老算盘。他是浙江安保团的文职人员，被硬推上战场。他是极端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无时不在算计，怎样捡到一条命。影片没有给他常规的结局：转化为英勇的战士，或者窝囊地被打死。他当逃兵居然成功了，全身而退。这是一个全新的战争人物形象，张译表演很传神，戏份还不够。
老算盘还有更深远的寓意：四行仓库保卫战，也是一场算计。国民政府寄望国际干涉，守军不过是“表演战”的道具。西方大国在算计，并不想和日本开战。日本在算计，不使用重武器，才有了这场看起来势均力敌的战斗。租界的“观众”在算计，直到日军毒气袭来飞机扫射，看客成为援军。

谢晋元团退入租界后，以及谢本人的结局，更加印证了这场大算计。谢团成为“孤军营”，士兵沦为日军苦役或流落。谢晋元被汪伪收买的叛徒刺杀身亡。弱国的算计，一开始就注定了被算计。
《八佰》的剧情有些凌乱，散点透视众多人物，本来表现就不容易，删减后一些情节更不连贯，逻辑性不够完整。瑕不掩瑜，硬核的史实底盘、精良的制作水准、精湛的表演功力，147分钟全程高燃。一河之隔，一边天堂一边地狱，战争史上最奇特的景观之一。造就奇特的，是彼时奇特的中国。西方把这一幕当戏看，个中悲凉，国人自知。
在后疫情时期的当下，《八佰》承担了“救市大片”的角色，实至名归。影市需要提振，报复性观影潮来临。但影市的基本规律仍然运行：观众不会“救济型”观影，还要要靠好作品吸引人进影院，呼吁千遍万遍，不如一部大片。现象级的《八佰》，已经超越了电影业的意义，对受疫情冲击的社会各行业，也具有示范效应：困难皆可克服，万物必将复苏。

观影完毕，雨已停，夜已深 ，空气分外清新。《八佰》结尾，四行仓库旧址和上海市容现状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我眼前。曾经的战场一片宁静，曾经的租界，变成我们自己的繁华都市。 （作者为广东省电影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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