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能不能留住人才？

来源 |江南智造总局（ID：SouthReviews_csj）

作者 |胡海阳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编辑 |谭保罗

在南京的夫子庙步行街，你能看到一块大牌坊，上面写着“天下文枢”四个大字。

夫子庙旁的江南贡院，曾经是绵延一千多年的科举考试场所。唐伯虎、郑板桥、吴敬梓、林则徐、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都曾是江南贡院的考生或考官，明清时期全国有半数以上官员出自这里。

和古代一样，今天的南京仍然是科教重地。拥有八所“211”，两所“985”优质高校资源的南京，科教实力仅次于北京与上海。

但值得注意的是，由南京培养的优秀毕业生，存留状况却一直遭人诟病，坊间经常有“南大和东大的毕业生，只有不到10%的人会留在南京”的说法。

在网上查阅这一说法，支持和反对的皆有论据。支持者往往会讲述自己的亲身经验，吐槽“南京好企业少，平均工资水平低”；反对者则通常会拿出南京毕业生留苏占比，试图用数字反驳传言的空穴来风。

那么事实究竟如何？南京对人才的吸引力几何，是否真的留得住人呢。

这个数据和北京相当

我们来看一组数据。根据各高校最新的《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我们会发现，广州和上海的高校是留存度最高的。

位于广州的暨南大学、中山大学、华南理工大学，毕业后留粤就业比例超过七成。其中，暨大的毕业生，在广东就业的比例高达86.8%。

而位于“魔都”的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们，愿意留在上海的比例全部超过六成。

南京的状况是什么样的？从报告上来看，南京大学、东南大学的留苏比例分别为47.05%、46.27%。这个数字低于上海、广东高校，和清华北大的留北京的比例相当。

▲部分高校留本省工作比例

虽然高校只放出了留江苏省的比例，没有给出具体留南京的数据。但考虑到南京是江苏的第二经济重城，又有着得天独厚的省城资源，两学校毕业生留在南京的比例应该是远远超过10%的。合理估算下，应该有三成左右。

这样一来，“南大和东大的毕业生，只有不到10%的人会留在南京”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为何这句话又有很多人认同，网上还有无数类似“我们宿舍六个人，三个人去上海，两个人去杭州，一个人去深圳，没有一个留南京”这样的帖子作为佐证呢？

笔者统计了下这些贴子，发帖人的专业背景大多与计算机相关。众所周知，进入21世纪，互联网经济蓬勃发展，程序员作为职业越来越吃香。在三百六十行都要用“互联网思维”重新做一遍的浪潮中，程序员几乎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信息安全、移动互联网、算法、大数据……在过去10年，从薪资的角度，互联网和科技巨头的程序员，几乎都是“溢价阶层”，享受着较其他职业高出许多的薪酬支付。比如腾讯、华为的员工，平均薪酬都在60万，中型的互联网和科技公司，员工的平均薪酬也至少得在30万。缺了这个数，你几乎找不到好的程序员。

一提到程序员扎根的城市，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几个互联网重镇——深圳、杭州，再加上北京和上海，南京并不是会被人第一梯队想到的。但实际上，南京是一个盛产程序员的地方。

南京的程序员多，主要是因为其软件产业发达。南京是首个“中国软件名城”，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仅仅一个南京城里，就有中国（南京）软件谷、南京软件园、江苏软件园，三个重量级的软件产业园区，涉软企业超过五千家，软件业务产值达五千亿。

这种体量的产业规模，也使得南京的大部分高校都开设了信息技术专业，每年产出相当数量的“预备程序员”。

问题在于程序员？

程序员高溢价时代，毕业生们自然是谁给的多去哪儿。谁给的多，是巨头，是大厂。尤其是南大、东大出来一流“预备程序员”，目标一定是国内的互联网巨头。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涉软企业数量众多的南京，并没有诞生多少知名龙头企业。

在知乎上，“南京有哪些比较好的互联网公司或软件企业？”的问题底下，答案多是那么几个。华为、中兴、苏宁、途牛、焦点、西祠胡同、诚迈科技、运满满。后面不忘加一些“南京程序员薪水不高，还是国企事少福利好”的抱怨和吐槽。

华为和中兴是大企业，但只是把通信软件部分放在了南京。其他的公司，离阿里巴巴、腾讯、字节跳动、网易等公司还有着明显的差距，南京的软件产业大而不强，群山无峰是一个无法否认的问题。

根据笔者观察，南京涉软企业中，对于新晋技术人员给与的薪资大多在一万元左右。这种水平与其他职业相比尚可，但在“高溢价期”程序员职业中就属于低下水平了。

这样的薪资水平自然是无法留住高材生，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网上有那么多“南京留不住人才”的帖子了。南京提供不了足够数量的高薪岗位，对于某些专业的毕业生来说，自然是要人往高处走，去薪资更高的地方。

南京的高房价客观上也导致了人才的流出。

南京国企以及传统行业多，公有制经济占比为整个长三角最高，平均收入落后于上海杭州，甚至落后于苏州无锡。但因为交通的便利，有非常多的南京人选择在外打拼，但安家在南京。这样子女可以享受南京优质的教育资源，老人可以享受医疗资源。

周末坐沪宁以及宁杭高铁可以观察到，不少南京人在长三角其他城市工作，周末与家人团聚。苏北和安徽的富裕人群，也选择在南京买房把子女送过来上学，自己留在老家搞事业。经济结构类似。在外地赚钱，却到南京买房子的行为，这两年把南京的房价推高了。

根据2020年易居院发布的50城的房价收入比，南京以15.4位居第11名，有媒体称这一数据几乎可以与日本在房地产泡沫时期相当了。相较之下，苏州是15，合肥是13.7，武汉是11.3，无锡是10.1，长沙是6.4，均在南京之下。

据中国社科院相关数据，房价收入比的合理范围应当控制在3-6倍，超过6倍的居民买房将比较困难。南京15.4的数据，足以说明普通青年在南京买房的难度。普通家庭的青年购房，基本上是要掏空上一代人的积蓄的。

房价猛蹿的背景下，平均收入没有明显增长。缺乏领军企业的薪资拉高效应，高端人才另谋他处。长三角便捷的交通网，又给了人们他处赚钱，南京买房的路径。

这样的循环下，年轻人在南京留不住，也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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