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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 锫
朱锫建筑事务所创始人,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院长。三联人文城市奖提名人
将博物馆的“盒子”打开,营建一个多孔的、像海绵一样可穿越的城市公共空间,朱锫主持设计的御窑博物馆,衔接了景德镇丰富的历史传统与生活记忆。在三联人文城市奖初评中,景德镇御窑博物馆成为“社区营造奖”子奖项入围项目之一。
口述|朱锫
采写|李明洁
一个公共建筑如何跟社区建立关联,如何融入当地的生活?这是我思考景德镇御窑博物馆设计的起点。
我去过特别多的博物馆,都是用大台阶做入口,进去的空间也一样:一个好几层高的大厅,立几根大柱子。在这里展汽车、展画作、展什么都可以,和展品没有任何关联,而且很封闭。
外面包裹着“黑盒子”,屋里是符号化的“小明星”。来到门口的人没有被欢迎,直接感到和这个博物馆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不得不掉头就走了。
建筑的亲近感一定要从尊重当地人的生活开始。来到景德镇之后,我发现这个城市有着很有趣的城市肌理,“因窑而生,因瓷而盛”,人们远道而来,依山而建、择水而居。城市的基本需要是木材,能运输,还有瓷土,这里人们终生的劳作就是建窑做瓷。于是,瓷窑、作坊、居住三位一体,构成了城市的一个个小单元,城市的雏形和结构也因此诞生。一条条狭窄的里弄连接着万千私家民窑沿东西向布置,径直走向昌江,几条城市的主街平行于昌江沿南北布置,将市场连在一起。
千年窑火未断,完全依照自然的方式生长。景德镇这样的城市结构不仅反映了当地人的生活、生存方式,更是城市应对湿热气候的智慧反映。
来到城市之后,和居民、挛窑师傅聊天的时候,我发现实际上每个人对于博物馆的理解都不一样,多数人会将它等同于陈列,只关心收不收门票,不相信博物馆会有许多的公共活动。同时也有许多文物工作者更关心,未来这些老的柴窑能否继续生存,因为现在的电窑、气窑已经逐渐取代了传统的柴窑。
三、四次在景德镇的考察之后,我心里已经有了许多对博物馆的憧憬,但是以什么形式、结构方式,何种材料去实现它?脑子里还是虚的。
修复徐家窑 朱锫建筑事务所
直到有一次,我在御窑博物馆七、八十米外闲逛,偶然看到了工匠们正在重修徐家窑,垒砖窑的时候没有用脚手架,完全靠人的手指,做出一个双面的拱券。墙壁的厚度就是24公分,也就是一块砖的垂直厚度。
观察拱券时,我忽然意识到建筑应该像管道一样通风,并且看到了以窑为原型建造博物馆的当代性与批判性:既解决生态能源问题,又与自然和历史产生了根源性的联系。渐渐我就坚定了这样的一个做法。
而且,这里的人们也把窑当做了生活的一个中心——它不仅仅是做瓷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人彼此之间生活和交往的地方。
冬天的景德镇特别寒冷,人们就会利用柴窑的余温,在里面做工、洗衣服、洗澡;上学途中的小孩,也会从瓷窑上捡一块滚热的压窑砖塞进书包抱在怀中,凭借砖的温度,获取温暖。窑实际上是就像这里的DNA,像血液一样融入在记忆里面。
御窑周边到处都是私家民窑,张家窑、李家窑、王家窑,夏天的时候,人们也在里面乘阴凉,下雨的时候也在屋顶的出沿下避雨。窑里边是空洞的,有各种低矮的空间,大家于是还可以在这做游戏,年轻人也在黑黑的环境里谈恋爱。所以这也成了他们的一个公共空间,这些窑里的场景,这种丰富的活动,带给了我对于博物馆的角色的很多启发。
御窑博物馆后来的设计,直到建成,就是由八个大小不一、体量各异的线状砖拱形结构组成,沿南北长向布置,它们若即若离,有实有虚,以恰当的尺度植入于复杂的地段之中。
当人们行走过沙沙作响的碎石地面,跨越平静的水面之后,便可缓步进御窑博物馆的的门厅。门厅和展厅都是宜人的小尺度设计,有心的游客能看出空间一层一层的穿透与变化,像一个一个的聚落,不会感觉到博物馆其实有一万多平米的体量。
建筑对我来说,既是空间的,又是时间的,所以当人去体验一个空间的大小、明暗,嗅觉、触觉、视觉综合发生效应的时候,才能有感悟,才能跟它发生真实的交流。
很多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但我理解建筑也可以像音乐一样有着空间的流动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可游”。也就是说,很多的空间,必须让人有欲望在里面。实际上如果说我把所有的拱都做成一样,把所有的空间的内容都做成一样,光线都一样,实际上就让人没有了行走的欲望。
报告厅前厅 每一个拱和拱券之间的自然光线会塑造很多诱人的场景 是然建筑摄影
每一个拱券之间的这种自然光线,会塑造很多诱人的场景。
从户外进入到室内,然后进入到半户外,又进入到不同的高度,人在中行走的感觉很像流动的音乐。透过玻璃和木制交错的窗户,你也能时而看到一些老宅、故居,时而看到居民楼、工厂的烟囱,以及不远处的龙珠阁。坐在茶室的时候,又只能俯身低头通过横缝看到外面的水面,暗示着我们的注意力实际上像长卷一样,发生在阴阳的光影之间。种种情景,也塑造了非常丰富的和人身体之间的关联。
茶室的长缝,引导注意力,暗示地下的遗址是然建筑摄影
开放的拱券 是然建筑摄影
这种偶然的介入,使整个建筑产生一种生动性。实际上我一直在尝试,如何将当代的博物馆,营建成一种多孔的,像海绵一样可穿越的空间。
与此同时,建筑建成的时候,并不是它完成的时候。好的建筑最终的形成,真是牵涉到方方面面,其中最需要的是与外界交流。
我还有一个特别坚持的设计观念:建筑应该是不完整的。
因为你要是彻底做完了,别人也进不去了,事情也进不去了,窗户也进不去了,故事也进不去。但是当建筑不完整时,我们就能去填充想象力,去尝试给出自己的解读。
户外剧场与明代遗址 是然建筑摄影
就比如说遗址边上小阶梯,你可以把它当作一个小剧场,学生们坐在这儿,老师在前面讲话。也可以在下雨的时候,坐在这避雨。开放的拱券,给了人们虽然不进入到博物馆,但是也能从远端看到博物馆里展览的机会。
是否可以避免像很多博物馆一样,必须得卖很高的门票去维持自己的生命,下午五点钟就关门闭客了?实际上这不是被建筑师规定的,也不是我们建筑师所能想象的,应该给别人留出想象的空间,给别人留出创造性的地方。
我期待更多公共性的活动在这里发生。
建筑的边界一直是通过灰空间、视线和自然环境城市对话
三联人文城市奖是由《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首次发起主办的建筑/城市评奖。
中国城市化进入存量时代,正处在从量变到质变的节点上,城市必将与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发生更加密切关系的关联。然而在当下,公众对于城市的公共性,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审美、功能、权力意识都相对薄弱。我们期望借此推动公众启蒙,激发公众参与,推动未来中国城市的社会价值与人文关怀。
2020三联人文城市奖的主题设定为“重建联结”,以回应在社交隔离之后,如何回到人与人的交往和关联。
更多有关三联人文城市奖的评奖及相关活动进展,请关注“三联人文城市奖”官方网站(http://cityaward.lifeweek.com.cn/)、“三联生活周刊”微博及微信。最终优胜奖将在2020三联人文城市奖颁奖典礼现场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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