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建军大业》凑足了40位年轻演员同屏PK。可能是导演要求,大多数人采用了同一种表演方法,特别可怕的一种,炸裂。
有请欧豪做示范。
这是典型的打鸡血打上头了变鸡叫。炸裂式表演,如果你没有真的相信你的角色,只会比嗓门大瞳孔大,请务必慎用。饰演蔡晴川的白宇便是40位中相对正面的示范。
这场戏是,阻击战胜利,队伍要撤离三河坝,但需要留下两百人断后。朱德发表动员讲话。镜头特写推给白宇和马天宇。马天宇像学渣上课,眼睛倒在看黑板,心思早不知道飞十万八千里去了。
白宇则刚毅决绝。你会知道,这时候的蔡晴川在做抉择,甚至可能报以了牺牲的准备。
请愿留下这段,说每个字,嘴巴扯到巨大。但不会觉得这么浮夸是打鸡血。观众感受到的,是在年轻战士身体里,汩汩沸腾着的热血。
演员对角色有没有信念感,理不理解角色的所作所想,而不是纯粹去演,这会非常直观地左右表演。也左右观众能否跟着入戏,跟着相信。白宇身上,好像就是有这种让观众愿意去相信他的能力。
特别典型是《沉默的真相》里,江阳这个人物。江阳短暂的一生,高燃却悲壮。他是英雄,英雄的宿命一定关联着悲剧。有孤独,有反抗,有愤怒,最后就是奉献和牺牲。
虽然我们总是慷慨激昂地歌颂英雄,好像也很能被英雄事迹感动得稀里哗啦,但我们真的理解英雄为什么会那么做,值不值得他们那么做?感同身受本就是伪命题,尤其感同英雄的所受。
江阳的故事单写成文字,看起来像传说。一个政法系高材生,全检察院最年轻的检察官,长得又帅,还跟政法系统高官的女儿谈恋爱。大好前程,美好未来,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却为了替侯贵平翻案,他付出了一生。跟女朋友分了,娶了化肥厂职工,又避免妻儿被黑势力伤害,离了婚。事业更是毁于一旦,搞丢工作还受诬陷坐了两年牢。出狱后靠修手机为生。
长期劳累导致他患上肺癌。
整整十年,原本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有的退出,有的尝试想退出。因为实在是太难了。刚突破黄毛这个线索,断了。刚查到照相馆,相馆连带馆长一起被烧了。刚找到凶手,凶手死了。
半条命都搭进去了还是连起码的证据都没有。就这么难,一天一秒,江阳从未想过放弃。他也只是在遗言里说过这一句,“为了这个案子,我家破人亡。”
这个搞到他家破人亡的侯贵平是他什么人呢?普通同学,如果不是案子,大概再不会想起那种。必然会产生一种疑惑:十年啊,什么都没了,他究竟靠什么在坚持。
而且有个转折。开始,江阳对翻案是犹豫的,为了取悦女友才答应下来。就是说,这个人不是那么天然的正义之士。曾经他也有过爱美人超过爱江山的俗念。
然后就认识了朱伟,朱伟肯定地告诉他,侯贵平确实是冤死。江阳一下被触动,从此坚定决心。按照背书术语,这份轰然降临的决心,不外乎就是正义感,责任感,道德感,不畏黑暗相信光明的信念感。
这也是他十年坚持的动力。更是整部剧成立,打动人的核心灵魂所在。
道理都懂,但从表演角度,要把这些超然的伟大的绝对正能量的东西传递给观众,演员显得尤为重要。演对了,好几场戏能把人哭死,演砸了,效果就会假,观众会想,就你了不起,装什么圣父。
比如有个地方还蛮危险的。江阳已经生病,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案子还是一点水花都没有。这时传来重磅好消息,唯一活着的证人找到了。这份希望,对江阳来说,应该比活命更具意义。
但得知证人并不愿出面时,虽然失望,但马上予以充分理解,“她已经被生活毁过一次。”后来证人愿意帮忙,他特别反对,“不能拉她下水!”
所以你看,伟光正的角色,其实很难吃香。你那套燃烧自我照亮别人的逻辑,如果说服不了观众,你很容易显得悬浮,招来反感。谁会真正欣赏一个完美无瑕的男主呢,又不是追偶像剧。
白宇难得就难得在,明明一张偶像剧男主的脸,演伟光正的江阳,演出了他在人生各个阶段各种动人的闪光点。开始是风华正茂,然后是决不放弃,到后半程是,深陷黑暗也要扳倒黑暗的一腔孤勇。
这种层次感,大好青年一点点被蹂躏的过程,不敢说白宇演得多好,至少我会被催眠:或许,世上真的存在这种,人性里一尘不染的报以理想主义的正人君子。99%的人不会做的,他会做坚持到底的那个1%。
年轻艺人总爱说,最想挑战的角色是变态,杀人犯之类。说是挑战,其实是不是反而很偷懒呢。因为反派的发挥空间更大,更容易被记住。好人却更可能沦为平平无奇,搞不好比反派讨厌。
还记得另一位检察官吗,陆毅演的侯亮平。插播一段脑补。如果江阳没有碰上翻案这件事,十年二十年后,他大概率会活成侯亮平,做处长当局长,老婆也是家底显赫。整个一家都是官场骨干。
说真的,为弥补这个遗憾,《人民的名义》翻拍的话,恳请白宇演侯亮平。
侯亮平也是一位廉洁,能干,阳光,挑不出缺点的检察官。但陆毅的演法,上纲上线地说,简直有损人民公仆的形象。出场像贪官。
传达工作精神像在沾沾自喜。
在嫌疑人面前做戏,施压,像特务搞接头。
说话的样子莫名油腔滑调。
陆毅浓眉大眼,人高腿长。应该很符合帅气的,精神抖擞的检察官范儿才对。结果演出来,通篇反方向,嘴上义正言辞,身体却迷之散发轻浮。完全把一位好官的正气,才气,意气风发演成了瞎嘚瑟。
你就明白了,能把伟光正演出彩,能把一道主旋律命题做到让人接受,消化,还爆发燃点泪点,真挺不容易的。可能所谓好的演技,简单点,就是角色做什么观众都相信。
相信又得先从相信脸开始。演员有局限性,还不到谈论演技,脸就已经决定了ta是不是角色。不然怎么还没看成片,《第一炉香》就在狂轰乱炸里被摁灭了。选角太重要了。
伟光正的江阳,就看脸的话,开个脑洞:还有谁能演?
于正提过一个概念叫“正小生”。意思是说,外形端正,适合演青年才俊的演员。江阳需要正小生来演。但他的“正”不单是外形的端正,更多要有气质的端正。
当中包含的要素是正派,硬朗,热忱,忠心,不屈不挠,心存善念。既是阳光少年也不缺男人担当。整体的质感是偏硬线条的。那么像于正举例的两位正小生,可能就不适合。
一个肖战一个朱一龙。两位都俊美了一些,柔的部分多了一些,演翩翩公子是正确的,放到公检法的背景里有种撑不起来的违和感。比如朱一龙的bug在眼睛,圆又大,双眼皮,太含情脉脉了。
《我和我的祖国》里演升旗手,虽然杜江也大眼睛,但里头闪烁着军人士气。朱一龙像儒雅的读书人。
于正是很爱正小生的。他的男主,基本是按正小生的标准在找。白宇也有幸演过,却不幸留下了评分最低的一部作品。当然,说于正最成功的正小生肯定是陈晓。
貌美又男孩气很重的演员,到了30岁一定要干的事情是,留胡子,努力走糙汉风。古天乐是前辈,他成功了。陈晓好像还是没有长大几岁的样子。
《冰雨火》预告里,他一张脸糊满了毛发扮凶狠,仍然掩盖不住一丝孩子气的天真。江阳是有天真,所以才有一颗赤子之心。但两种天真压根不是一回事。
所以,帅里带美的演员都不是江阳。而太荷尔蒙,像黄景瑜,内味儿也不对。一个四肢发达的江阳不像忍得住憋屈的样子,早一拳头挥到坏蛋脸上了。
同理张若昀。担心他穿检察官制服,胸肌要把制服撑爆。除此之外,器宇轩昂的气质和政法高材生的脸,张若昀是适合的。
胸肌显著也不会有脆弱感,表达不出江阳后期的落魄,疲惫,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缩在三四平米的店里修手机,一抬眼,眼里灰蒙蒙那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与白宇同期的李现、邓伦,想象不出要怎么调动演技,才能有魂魄快被抽去,仅凭信念在活的临死前的状态。从这个角度,王凯好像也对不上。他是长得很检察官,但他会是步步高升的检察官。
他不容易有丧气,好像对事业总是势在必得。
胡歌更甚。王凯好歹能演农民的儿子,胡歌演家暴男演混混,全程逼人出戏。他就没有底层的疾苦,有的,都是穿定制西装的绅士范儿,精英气质,上流社会画风。
他整个人都太骄傲了。
综上,没有说江阳只能白宇来演,但可以肯定的是,白宇有了比《镇魂》更值得圈粉的作品。这是成为好演员的意义,也是作为观众的幸事。
编辑 | 在隔壁挣钱的朱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