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发,扫十八;要想有,扫十九。”
今天是腊月十八,在中国老习俗里应该是年前“大扫除”开始的日子,室内屋外,房前屋后,衣被用具,全部彻底打扫,洗刷一新,干干净净迎新春。
而古时候则把今天的大扫除称为“扫尘”,又称除尘、除残、掸尘,起源于古代汉族人民驱除病疫的一种宗教仪式。这种仪式后来演变成了年底的大扫除,寄托了汉族劳动人民一种辟邪除灾、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在时光把年轮一次次旋转并大浪淘沙般涤荡生活时,“扫尘”这个风俗,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延续到了快节奏的现代。
于是拥有了快捷方便生活方式的人们,在年底洒扫这件事上,却从来不曾丢弃传统,扫房和其他年俗一起以繁简得当的新姿态,贯穿着每一代人的生活。也许,这就是一个代代相传的念想,一个对生活对未来充满敬畏与希望的火热仪式。
人间虽然不值得,但活在人间,就要有些不能丢弃的生活态度,才能活的踏实,梦的有声有色有回响。
在我的记忆中,大扫除,从来就是件大事。
首先得确定队伍成员:一个有生活经验,有指挥威望的领导;一个有工作经验,并且任劳任怨不计得失的职工,还有一些指东绝不打西的劳动力。
1.有生活经验的人,其实就是会干家务活并且承担所有繁琐家务事的“大人”,比如我妈我哥我姐,都会在第一时间分清大扫除的主次与顺序,她们决定了打扫卫生的速度与质量。如我等毛孩子,则万万担当不起这个重任,因为我是看不懂屋子里犄角旮旯的灰尘怎么藏匿的,也搞不清楚应该先扫哪间房子,所以每次战役我都沦落为跟着大人屁股后边疯跑的傻丫头。
当然,做为一个家庭,指挥威望一般就是对父母而言,尤其是在忙忙活活过大年这个重大时刻,一直为这个家操心并掌握经济大权的妈,就当仁不让的成为无可争议的领导,具有绝对的权威性,而且一直任职数年,直到我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她才自动离职。
2.至于有工作经验并任劳任怨的优秀员工,那一定是个会干活并且手脚麻利并且能够干完活还不要零花钱的人。这个人,在我家就一定是我二哥和我姐了。
从小我二哥的故事就是个优秀男青年的故事,各种让我直撇嘴以示嫉妒的优秀。比如长的酷似当时的一个电影明星,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什么的安在他身上一点也没问题;比如各种乐器无师自通而且有模有样,又天生一付好嗓子,唱起那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惊艳四座。
而我那个出生于十月牡丹花盛开时节的姐姐,则也是具备了如上所述那位优秀男青年所有优秀品质,只不过她选了舞蹈这门高雅艺术,修炼至今,五十好几的人了还和小青年一样拉风,精气神依旧啊!
最要命的,是这二位从来就是一看就会的人物,而且会的很精致很到位。很多年我都记得我妈说的那句话:“你二哥和你姐,那真是能耐人儿啊!”
所以在这样忙碌的时刻,我妈绝对是选择这样指挥起来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的帮手,二哥扫房姐帮着做饭,很快也就把这些活儿干好了,一家子乐乐呵呵的。
3.最后得提一提指东绝不打西的劳动力们,比如我大哥和我爸,还有混吃混喝混压岁钱的我。
父亲是个安稳的人,不爱多说话,极其正直。这点大哥和父亲如出一辙。论耐心,这一家子谁也比不过他们。
但是这俩人和我一样,属于对家务活有师也难通透的天赋,所以家里活基本上是一边倒,我们属于打下手还整的天怒人怨的角色。
可是我们执行力强啊,搬搬抬抬的,绝对是不磨蹭不拖延。而且大哥也有一付得天独厚的好嗓子,时不时的在大家手忙脚乱时来几句高亢明亮的歌曲,也是一道风景。
当然我那会儿正处在跟着大人屁颠屁颠跑的岁数,眼里没活儿,只有热闹,所有这些,都是后来听我妈絮叨来的。
回忆是个有趣的电影机,它会在岁月的沉淀里挑选最值得储存的来自动播放。一遍又一遍过后,你会发现所有生命里穿插而过的故事,惟有爱与温暖长留。
其次就是工具的选择了。
古时候,人们通常到山边上找来许多竹丝,将它们扎在一起,做成一个掸子,大概是取竹枝之清洁风骨,掸去这一年的晦气与污秽吧。
我小时候则是一把新笤帚,就可以行到洒扫庭除的作用。所以年前置办年货时,一把厚而宽的笤帚,就成为必备物品之一。
新年将近的菜市场是喧腾的。那会儿生活条件远不像现在这么方便,农贸市场也不如现在这样统一整齐,市场外面总有一些当地的农民兜售一些家里的农作物,还有些人把自己饲养的土鸡也拿来贩卖。人们挤挤挨挨的,在各自中意的摊贩前流连,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则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眼睛却不甘寂寞的东看西看。
那会儿人们都兴提一个菜篮子,如果放满了就如同一副小小的年画儿,鼓鼓堆堆的斑斓色彩里,透着对新的一年的希望与祝愿。
而笤帚这样的物件,可以在农贸市场里的五金杂货店买到,也可以在外面摆摊的农民那里买到。在一大堆摆放得如同干草花一样灿烂的淡黄中,选出一把抖一抖就觉得有质感的笤帚,有时候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如若回去的路上碰到邻居,自然也会有人由衷的夸一句:“呦,这大笤帚买的真好!”
于是买的人也喜滋滋的,跟着抱笤帚拎杂物的我也觉得自豪的不得了,就好像今年的大扫除能否做到又快又好,完全要靠我这么一路跟随并恭恭敬敬的抱回来呢。
到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物质条件好了,房子也大了,大扫除好像已经是个意境,更多的人家在年末洒扫时,选择了省时省力的保洁公司,在焕然一新的同时,也获得了除旧迎新的好心情。
可见参与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得到的心情,还有那些与你参与过某段岁月,带给你快乐回忆的人。
而岁月那么长,惟有那些真情实意才能让你无惧无忧,从容面对以后的雨雪风霜。
当我们一个个小燕离巢,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时,父母的家,就成为了牵挂。
记得那年哥回去给老太太扫房子,已经因为疾病不能说话的妈,还是比比划划的发表着指挥官的意见。
哥是个干活利索的人,老房子是以前厂里分的,不大,收拾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我打下手,很快就把东西归置到了一起,然后哥开始扫里间的屋子。
也许是我们速度过于快,也许是我们在母亲眼里还是那个不会干活的毛孩子,总之从开始归置东西到打扫房间,刚强了一辈子的妈一直有些急躁并透露出一些不满意 :一会儿拉着我的手对着家具指指点点,示意这样摆放不合适;一会儿推开正打扫卫生的房门,对着戴着帽子披着旧工作服,把自己打扮得如同林海雪原里的战士,在微尘中与墙壁努力作战样的哥,呜呜呀呀的指点着江山。
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有了很充足的“生活经验”,对付一间和我年龄相仿的老屋,能力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而曾经手脚敏捷的母亲,却好像被岁月偷走了一切的能力,虽然眼里都是活儿,行动上却宛如儿时的我,看上去是那么的迟缓与不到位,一切都好像慢了好几拍。
那一刻,我震惊时间如此的凉薄与任性,匆匆之间就把一个人所拥有的一切骄傲都残酷剥夺,并且不给你一丝一毫的反驳机会。
也许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宿命之战,各种轮回都早有定数,只不过从未给你早早发现并纠错的机会,待你落泪时,已是一切都惘然的时刻。
在宋朝诗人郑侠的作品里有这么一句话:“岁去如奔马,残日十有三”,当一生所剩不多时,你想得到什么?
当一年所剩无几时,你又曾得到什么?
洒扫心境,涤荡生命里不必要的困扰,以明亮的姿态去迎接往后的岁月。
要想发,扫十八,要想有,扫十九,腊月里头是新年,开始大扫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