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孩儿们1

在学校，听朋友聊天，一个说，我想找一个善良的女孩。他说，善良很重要。还有一个说，找一个性情温和，痴情的好姑娘。

回到家，我拉着女儿的手，养女儿的母亲，总是很紧张，尽管她才要上幼儿园大班，我严肃认真地对她说，“家禾，我不喜欢人家夸你善良，也不喜欢，人家夸你像小美人鱼一样痴情。”

她是一个眼睛很大，四肢细长的女孩儿，扑闪着明亮的眼睛，问我，“那你希望别人夸我什么呢？”

“我希望别人夸你，睿智，机敏，仁厚，充满目标，充满活力，掌控生活，内心宁静，能体味生命和生活的幸福。”

“不，我不希望别人夸你，也不希望别人不夸你，别人夸不夸你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希望你喜欢自己，定义自己。”

我对女孩们，心疼得噙着眼泪。我见过太多的女孩儿，善良，让她们不断降低两性关系中的原则和底线；痴情，他人以及自我对痴情的赞美，让她死死地困在崇高的自我奉献感与恶性、痛苦的两性关系中，迟迟不愿离开。

大部分觉得善良很重要的男性，完整的表述是“我觉得你的善良很重要，我的善良，抱歉，我还没有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想要找一个痴情好姑娘的男士，他并没有接着说，“我会以同等程度的痴情去回应”。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视角，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视角以及他人对这个视角的吻合，但是女孩儿，你并不因为善良，并不因为痴情，并不因为符合某些要求，就能成为一个好姑娘。独特的，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生命和生活，自有对你的召唤；宇宙和时间，自有对你需要的视角。

佩纽斯河，把向他奔跑，寻求庇护的女儿变成了月桂树，以拒绝阿波罗的爱。坎贝尔分析道，“这些胆怯的灵魂，无法通过大门，在外面的世界中获得重生”。胆怯的灵魂，大约包含这个女儿，还有这一个过度保护自己女儿的父亲。当孩子进入青春期时，生命，就不断地给予我们父母征兆，她长大了，慢慢会接触、处理两性之间的关系，并在这个过程中得到蜕变和成长。但是，这里有一个需要我们辩识清楚的关键细节就是，河神的女儿，并不会因为得到阿波罗的爱，与阿波罗牵手就获得重生。重生，一定不是他人所施予的。要通过的大门，表面上看，是接触阿波罗，接受（当然也可以选择拒绝）阿波罗的爱，可实质上，那个女孩真正要通过的大门是在接触爱、接受爱的过程中，学习爱人与被爱，奉献与节制，勇气与审慎，无私与智慧，以成长，回应两性感情交鸣的需求，回应个体生命成长的需求。

还有比这更重要，需要指出的是：两性关系是生活的一个重要面，是学习成长的一个重要情境，但不是唯一面，唯一情境。也就是说，那一扇爱情的门是重要的，但并不是生命原野上，唯一重要的门。

小美人鱼愿意为了毫无回应的爱变成泡沫，睡美人等待王子的唤醒。这些故事中，主角都是女性，都围绕着“你爱不爱我，我能不能得到你的爱”展开。另有一些英雄历险的故事，主角是男性，围绕“我能不能自我突破，达到目标”展开。是不是一个好公主，是由王子决定的；是不是一个好王子，是由自我成长决定的。

女孩子们要走的这条路太难了。能不能实现自我成长，完全是由自己决定的，能不能得到他人的爱，却是由各自的本质、属性以及双边的互动决定的。自我成长，是向内求，求于自己的力量，而“你爱不爱我”是向外求，求于很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早在你接触他以前，他的家庭模式，家庭理念，家庭教育，他个人的成长理念，责任意识就很大程度影响了他具不具备爱的零件。当你接触他的时候，你所感受到的爱情，有他真的热情，有他真的真诚，有他真的情欲，但这里面不一定真的有持久的、深沉的爱的能力。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不爱你，而是他不会爱也不能爱，不是爱的对象的问题，而是爱的能力的问题。我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因为自然环境改变，有一种鹰的蛋壳变薄，所以濒于灭绝。他爱不爱你，就像鹰卵，仔细审视，你会发现，这并不是由你决定的，也不是由他决定的，而是由大环境，小环境，还有你们之间的互动综合决定的。在一个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需要依附于男性，男尊女卑是普遍的社会意识的大时代，大环境中，你想要的真爱可能有，但是概率一定非常低。在一个对情感联接缺乏感知，对家庭责任缺乏信仰，对民主尊重缺乏练习，对包容宽厚缺乏实践的原生家庭小环境中长大的男孩，你要求有联接，责任，尊重，包容等实质内容的真爱，是要求无中生出有来，也是非常不现实，强人所难的。个体不是研究爱情、爱的观念与行为的单位，家庭，社群可能才是。你痛苦，纠结许久的他爱不爱你这个问题，答案可能是由数十条因果链，环环相扣，伸展到这里，在这里连接，形成的必然答案。女孩，你能够去改变的，太少了，付出与所获不能成正比，所以在这条路上，选择你能够接受的，与你的期待出入不大的，很重要，同时，生命的力量，不应该被困迫在“我能不能得到他人的爱”的狭小空间里，应该去成长的原野上，扎根于热爱生命的肥沃土壤，像野火一样，处处绽放，璀璨之花。

公主应该珍爱一位好王子的陪伴，但也应该能够接受没有王子的生活，对没有坏王子的生活，应心怀感恩。生命的天地宽广，力量与精彩，有太多野蛮生长的路径。

如果有一位男士，夸你是一个好姑娘，请你优雅地感谢他，并把这样的赞美放到适当的位置。这不是当时宇宙让你出生的时候，想要塑造你的原则和方向。真正的赞美，只有你知道，只能你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