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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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措·平山堂

宋代:欧阳修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

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

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西江月·平山堂

宋代:苏轼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

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

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

平山堂位于扬州西北五里的大明寺西,是欧阳修于庆历八年所建,据说风景如画为淮南第一。

相传由于堂的地势极高,人坐堂中,南眺江南远山,正好与堂的栏杆相平,所以我们的醉翁就很随性地将这里命名为“平山堂”。每当丽日晴好,他则和客人一起到堂中饮酒赏景作诗。宦海漂泊,多年以后他离开了扬州,平山堂的一切就都成了他一生美好的回忆。

在他离开扬州的第七年,好友刘敞将去扬州赴任,得知这个消息,他忍不住写下了这首《朝中措》,在词中他追念自己在扬州的诗酒岁月。自己一饮千钟,挥毫万字,植柳赋诗。小词写的是豪放跌宕,逸兴遄飞。

时光荏苒,数年又过,他的门生苏轼,路经此地,不禁想起了多年前与老师在此畅谈的情景,而今老师手植垂柳尚在,舞枝春风依旧,自己却只能抚着老师的诗词来追念老仙翁了,无限感慨都写于这首《西江月》中。

无论是欧阳修自称的“一饮千钟”的醉翁,还是苏轼称呼的老仙翁,其实都写出了欧阳修为人所共知的一点:洒脱飘逸,纵情放达。但真实的他却像那句广告词说的那样:男人,不止有一面。

他有时风雅,有时放浪,有时含蓄,有时豪情,有时是颓然太守,有时是怒目金刚。他就是他笔下的琅琊山——蔚然而深秀,更是那句词中的感叹——庭院深深深几许,你只有一进一进的走进去,才能知道这庭院到底有多深。

一、勤奋少年

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四岁而孤,母郑,亲诲之学,家贫,至以荻画地学书。                                  —— 《宋史·欧阳修传》

北宋景德四年,欧阳修出生于四川绵阳,他的父亲当时已有56岁,时任绵州军事推官,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欧阳修极受父亲疼爱。只是这样的时光不长,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因病过世。

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母亲郑氏只得带着他远投在湖北随州的叔父。叔叔家虽然也不富裕,但还是收留了他们孤儿寡母。因为家贫,买不起纸墨,母亲郑氏就亲自教导他,用荻杆在沙地上画字学书。在加上叔叔的不时关怀,年幼的欧阳修总算没有失去最基本的教育。

“世间一切荣耀,都来自于母亲。”高尔基这样说,母亲的深明大义,坚强自立铸造了他,也成就了他。可以说如果没有母亲的坚持和教导,那么就没有后来的一代文宗欧阳修。他曾在他的《泷冈阡表》中这样深情地回忆自己的母亲:“其后修贬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贫贱也,吾处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父母是孩子一生最重要的老师。他遭贬夷陵为县令,出身大家闺秀的母亲却能言笑自若地告诉他,贫贱根本不算什么,本就来自于贫贱,他能处之安然,她也能如此。母亲这样的胸襟和气度,深深地影响了他,“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少年的他自强不息,是和母亲的坚毅泰然密不可分的。

“书非借不能读也”,家贫并没有挡住他对读书的热望,想学习,总会有方法的。年幼的他会经常从城南李家借书来抄读,往往是书还没有抄完,他就已经能记诵在心。天资聪颖,再加上刻苦勤奋,少年的他下笔老成,已有气度。写出的文章有一次被叔叔看到,叔叔竟激动不已,兴奋地来告诉嫂子:

“嫂无以家贫子幼为念,此奇儿也!不唯起家以大吾门,他日必名重当世。”

嫂子您不必担忧家贫子幼,修儿有奇才!不仅可以光宗耀祖,将来也一定闻名天下。他这样说,却没有想到自己侄儿不止是“名重当世”,更是彪炳千秋。

这样的勤奋,贯穿了他的一生。在他的《归田录》里就记录了这样一件事:

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盖未尝顷刻释卷也。谢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其笃学如此。”余因谓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

在这段文字中,除了讲了钱思公、宋公垂、的笃学不辍,欧阳修也写了自己文章有成,也是来自于勤奋。所谓“作文三上”——马上、枕上、厕上,日常坐卧起行,随时随处,他都在文章上用心。能成为一代文宗,为四海仰视,天赋不可少,但更离不开这样的苦功夫。

天圣元年,十七岁的欧阳修开始了自己的科考首秀,但他的科举之路也并非一帆风顺,接连两科都不幸落榜。落榜怎么办?对于奋进者而言,所有脚下的石头都不会是绊脚石,相反都会成为他成功的基石。聪明的他开始反思怎样做才更接近自己的理想。

天圣六年,欧阳修撰长书《上胥学士偃启》为贽,拜见胥偃以求指引,胥偃读后大为称赏,忍不住说“子当有名于世”。高兴地将其收于门下,亲传文艺,由此欧阳修的学业日渐精进。

天圣七年春,他由胥偃推荐入国子监,这一年的秋天,就参加了国子监的考试。在国子学的广文馆试、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成为监元和解元,随及又在第二年的礼部省试中又拿第一,成为省元,这也算是连中三元了,在当时被人们传为美谈。

意气风发的他,认为自己在接下来的殿试中,也当能一鼓作气,再夺第一。他为此还特地做了一身新衣,准备穿它参加考试。但一同待试的广文馆同学王拱辰却极其调皮,竟抢先试穿了他的新衣,还不无得意地说“我穿了状元的袍子啦”。由此可见,欧阳修的才学已经为人们公认,人们都觉得状元已非欧阳修莫属。

但事实却是非常的有戏剧性,放榜出来,中状元的却是首穿欧阳修新衣的王拱辰。当然欧阳修考得也还不错,被仁宗皇帝唱为十四名,位列二甲进士及第。

欧阳修的同乡时任主考官的晏殊后来对人说,欧阳修之所以未能夺魁,主要是其锋芒太露了,众考官想要挫磨一下他的锐气,以助他早日成才。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金榜题名的同时,欧阳修也迎来了自己人生的另外一喜——得接良缘。北宋时候“榜下择婿”已成风尚,在当时朝中的高官都喜欢在新科进士中挑选乘龙快婿,为自家千金择偶。而欧阳修一中进士,水到渠成,就被自己的恩师胥偃定为了女婿。

年轻的欧阳修就这样以自己的勤奋努力为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纵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他是斗雪舞风的一枝红梅,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笑出了最美的姿态。

而那一年他刚刚才2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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