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唯一一次爱情

22岁，他来了……

故事开始时，我22岁，焦头烂额的和我的第二语言论文叫着劲，他微笑的坐在桌子的对面。

他说，“也许你只是需要一只铅笔。”

是的，我需要的只是一只可以在书上乱写乱画的铅笔，它不会记录下很多，因为再有一块橡皮，一切就像没有发生。

圣诞节

我害怕每一个圣诞节，因为我在这天来到世间，我在这天失去母亲，我在第四年的圣诞节被父亲送到了福利院，社工说，“你是一个漂亮而聪明的孩子，很快，会有一户人家收养你，你从此将幸福。”

第九个圣诞节，我还在孤儿院，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偶，这是同住的小女孩被养父母带走时给我留下的。她走时，说，“我会想念你的，我会回来看你。抱着她吧！就像我们一直在一起。”同屋的女孩曾是我最好的朋友，但现在我已经记不住她的脸，也记不住她的名字，她再没有回来看我。

就这样我又在福利院里过了7年，16岁那年，我离开福利院，我独自住在破旧的房子里，我尝试了各种低贱的工作。

18岁，我遇到了我的父亲，他已经不再落魄，他有了新的家庭，他有了爱他的妻子，我还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父亲面对我痛哭流涕的请求着原谅，我漠然的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淡淡的说，“我很好，一个人，我很好。我以前很好，现在很好，将来会一直很好。谢谢你，祝你都好。”我离开了和父亲见面的那间小饭馆，户外冷冷的风让我不自觉的拉紧我仅有的外套，回到我简陋的小屋，卷缩在我的小床上，怀里只有那只破旧的玩偶，我的泪无声的落下。

19岁的圣诞节，父亲来找我，递给我一张银行卡，他说，“孩子，这里有些钱，爸爸欠了你的，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补偿了，这些钱，做点你想做的事吧！也许做可以做点小生意。”他把卡塞到我的手里，默默的转身走了。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他如同那时将我留在孤儿院一样，又一次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用卡里的钱开始学习外语，我要到国外去上学，我听说，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梦想。

我生命的第23个圣诞节前的3个月，我拿到了我的学士学位证书，毕业典礼那天只有他来，我很高兴他来了，拍照时他轻轻的抱着我，我的心向小鹿般的乱跳。拍照后，他递给我一个精美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支漂亮的铅笔，他说，“在你的生命中画上所有你想画的，如果哪一笔让你不快乐，请允许我用橡皮擦掉它。”他举举手中的橡皮，“我想，我爱上你了，请把我画到你的生命里。”他轻轻的吻了我的前额。

我的幸福从这里开始，从这个圣诞节开始我有人陪，我爱上了圣诞节。

25岁的圣诞节，他说，“对不起，我错过了最后一班飞机。”当我站在窗前看着雪花落下，可怕的孤独感让我的眼泪不断的流出眼眶。门铃响起，我看着门迟疑，这是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火鸡的日子，连Peter都不在我身边的日子，谁会来拜访？门铃再次响起，我不再迟疑，快速的打开门，一个裹着大衣的年轻人，“您是Vicky Chu 女士？”

“是的，那么大的风雪，什么事？”我问。

“我只想把这个给你，一个精美包装的盒子。”他递给我。

“这……是什么？”

他耸耸肩，嘴角轻轻上撇，双手微微摊开，“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送快递的人，有位先生在一个星期前留下了这个盒子并愿意支付10倍的送货费，仅仅是希望你能在今天收到这份圣诞礼物。请您签收。Miss Chu，”我在年轻人递过的单子上签下我的名字，“谢谢您！Miss Chu，祝您圣诞快乐！”

“谢谢，祝您圣诞快乐！”我关上门。

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打开盒子，一支漂亮的记号笔，一张手绘的圣诞卡片，“Sweety，我们的幸福从我们用铅笔将彼此画在生命里开始。从今天起，我请求，我们用记号笔将彼此记在生命里，可以吗？”我的双手捧着记号笔，眼泪不断的涌出。

“能把我记在你的生命里吗？”Peter的声音……

26岁的圣诞节，窗外依然下着雪，屋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福，这天，我成了Peter的妻子。

在后来的日子，我们平静的过着每一天，像每一对普通的夫妇一样工作，度假，争吵，商量什么时候生孩子……每个周末的下午我们都会到海边的Happiness Café点两杯焦糖玛奇朵，一块芝士蛋糕，坐在咖啡馆外的秋千椅上，我们几乎不说话，各自看着手中的书，看着海平面，等待着落日。Peter总是说，他爱这夕阳的颜色，一层一层，就像生活，每天重复却又每天不同，叠叠层层。

在咖啡馆人不多的时候，咖啡馆的主人政和雅会过来和我们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看书，一起等日落。从大学时代起，我们四人便成了死党，我们见证了彼此的爱情，我们甚至希望等我们老去的时候能住在相连的两栋房子里。

雅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的人，而政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爱心的人。在雅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爱的人和不认识的人。一个清秀漂亮的人，却总给人邋遢不修边幅的第一印象，当然，还有疯疯癫癫，口不遮拦。从认识那天起，我便常常被这小妮子打败，只是我从来没法决绝继续对她好。也许是因为她更像住在我身体里的我自己，渴望着不被约束，随心所欲。我见过这个疯癫的女孩对着爱她的政歇斯底里，口出侮辱之言，而政，永远是微笑的面对她所有的无理。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如何做到如此包容，但政真的做到了。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如何可以深爱一个如此的女人，但是政真的爱了。

我的美好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我以为，这种美好将会是一生。然而，我的第31个圣诞节后的9个月，一切的嘎然停止了。

9月份，南方的天气正好，有阳光却不热，有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我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我有了宝宝。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我们结婚已经5年，而孩子应该是我们结婚第7年的计划。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孩子而感到兴奋，幸福狠狠的包围了我们。

孕前期是非常痛苦的，我几乎不能吃东西，从早到晚的不断呕吐，我不得不辞掉了工作待在家里安心养胎。好在Peter的工作很稳定，收入也是不错的，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快乐幸福中等待着小家伙的到来。

转眼，春天来了，距离我第32个圣诞节还有8个月，小家伙已经在我肚子里待了7个月，我的体重不断增加，背痛也开始变得频繁，长时间的步行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艰难，但为了小家伙的健康，我仍每天坚持适当的锻炼。

我记得，非常清楚的记得，4月30日，4月的最后一天，阳光很好，就像我们知道小家伙到来的那天一样的明媚，有风，吹在身上正舒服。午饭过后，Peter带我去海边的Happiness Café，我已经不能喝咖啡很久了，但仍然喜欢在天气好的周末的下午到这里来坐坐，看看海，和我最好的朋友雅和政聊聊天。

“Wow，看你的肚子又变大了不少？”雅每次看到我都要重复这样的开场白，并伸出手来摸我的肚子。

我坐在秋千椅上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在浅海上空来回飞翔的海鸟，和小狗在海滩上玩耍的孩子……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完美，我甚至希望这一刻时间能够静止……

“不，不，救命，请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女人大声的喊叫。我顺着她的叫声看过去，一个略微肥胖的女人，手足无措的大声喊叫着。一个约莫5岁大的男孩和他的小狗站在海水里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叫的女人，我想，她一定是他的妈妈。一个巨大的浪从孩子身后快速的向他扑来，当然，这一切，孩子都没有发现。我在想，他没有发现是好的，至少他心中没有恐惧，身体不会因此而僵硬，至少这样对正向他跑去进行救援的人来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海滩上几个看上去强壮的男人快速的向孩子跑去，是的，几个强壮的男人，我心爱的Peter也在其中，不，不是其中，他跑在了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