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相逢,经过朝来秋雨晚来风,而有些离开,适合无疾而终。

在天津的最后一天,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L说我是幸运的,这几天都没有霾,到北京也没有,天是蓝的,阳光是灿烈的,有一种燥燥的幸福感,是蒙娜丽莎微笑式的幸福。

然而我也要离开了。离开之前,在意大利风情街逛了逛,阳光照在每一块砖面,像是爱人的眼波流动。

途中偶遇梁启超故居,是两幢西式小洋楼,看起来挺气派的模样,走进去,精致的小房间,优雅的赭色楼梯,明亮幽暗交织,制造恰如其分的光影效果,墙角落放置绿色植物,总而言之,挺上海风情的,时不时地,琼瑶剧里的场景会在脑海中乱入。

这一趟,并非朝圣,不过是路过,所以不是信徒,更不敢妄称知己,不过是路人,来这私藏的物是人非里,寻一点意乱情迷的今夕何夕的气味。

读着墙上的介绍性的,宣传性的文字,闪烁着熠熠的金光,怀想着那个时代,那个时代里的一些人,或风清月朗,文质彬彬,或璀璨夺目,我行我素,或真情实性,为爱痴狂。

而这个时代里的人,大多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且是手法烂熟,拙劣的那一种,物质主义可以,浅尝辄止可以,明哲保身可以,总之,一切有利于安身乐业的,都是金科玉律。

做学问,做人,谈恋爱,处世,都不肯如痴如醉,都不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都不肯“过分”,而有时候,因为这一点叫人叹为观止的“过分”,才真正令人摧眉折腰,令人怀念惆怅,令人黯然销魂。

论学术,沦为人,论掌教,论持家,他都有所建树,可圈可点,我常想,一个人,做人如此,也许差相仿佛就是圆满了,毕竟,大多数人,不过是抱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的墓志铭,既愧疚遗憾,又人云亦云的自我安慰地了此一生。

八十分的人生周全自身,活得开心美满,八十五分,顾及家庭,家和万事兴,能够为国为民,所谓金庸“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已经九十分。

平常人的夙愿,不过能得八十五分足矣,却也并非顺风顺水,坦荡通达,也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可见似梁启超之流,用迷信的说法,是上辈子修了福分德行的。

我走进一间书房,猝不及防遇见两座人像,表情专注,面目仿真,瞬间感觉头皮发麻,不敢过多注目,总觉着下一秒,他们的头,他们的笑容,他们的眼睛,会得活生生颤动,我急急地退出来。

自从看了以人偶娃娃为题材的恐怖片以后,自己对这一类物品怀有深厚抵触心理。所以一直笃信,杜莎夫人蜡像馆为全世界最恐怖地方,虽然我并不曾去过,但已然可想而知。

某个夜晚,在火车上,一个小女孩不停歇地哭,我看着她,她看着娃娃,硕大的头,硕大的,紫色的眼睛,矮身子,不协调的瘦弱的手,我老想着,那个娃娃的手,会悄无声息地伸长,伸长,然后堵住女孩儿的喉咙,在静谧无人的夜深,我不能够准许自己的念想蔓延下去……

有一面墙上,用便利贴贴着杂乱的游客留言,有人简约派,言简意赅,却包揽乾坤四个字——赤子之心,有掐头去尾,“方为人上人”,也有借梁氏字号发挥的“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更有人功利主义,直抒胸臆——“逢考必过”,总之,琳琅满目,令人忍俊不禁。

离开,也没有和朋友告别,有些相逢,经过朝来秋雨晚来风,而有些离开,适合无疾而终。

在夜色苍茫的铁路轰轰声里,听着任素汐的《我要你》,她唱“我在他乡,望着月亮”,一遍一遍,一圈一圈。

那个陪我看过海河绚丽如星光闪耀灯火的人,那个从南方的海给我寄来五彩贝壳和流沙的人,那个问我以后想去哪里,我说“一个有山有水有疼我的人的地方”的人,那个说“你是我生活之外的诗和远方”的人,我希望我们真的会重逢,在六朝古都纸醉金迷的夜色,在席慕容诗歌里的黑夜的海上。

穿过了寂寞黑夜,等我最终披星戴月去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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