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她又梦到他了。

梦里似乎还是上学的时候，似乎还是男女生之间小暧昧的时候，又似乎已是多年后，物是人非。

梦里的他还是喜欢捉弄她，在她的背后恶作剧似的压低她反戴的棒球帽的帽檐。他使坏一次，她转过头来气恼得蹬他一眼，他却只是得意地笑，连带着他身旁的朋友也一脸嬉皮笑脸。一如从前。

从前他就喜欢捉弄她：没事儿给她取外号；喜欢把她的东西藏起来，非要看她找了半天又气又急的时候才终于洋洋得意地拿出来还给她；她稍一反抗他的“暴行”他就打她——自认为很轻地在捶她的手臂，而她每次都疼得龇牙咧嘴；要不然就伸手拔拔她的马尾换得她满满委屈的一眼…

那时候他喜欢的却不是她。

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她们那个年纪，女生总爱围在一起八卦，谁谁谁和谁谁谁表白了；某某男生喜欢哪个女生；某某女生喜欢某某男生，可是人家不喜欢她…有一天，她和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说着班上同学的八卦，说着说着说到了他，原来漫不经心的她竖起来耳朵。

“你们知道他喜欢谁吗？”

“是谁是谁？快说！”

“我觉得是你耶”一女生冷不丁地对着她说道。

“没错！他整天捉弄你。”另一个女生符合道。

当时的她是什么反正呢？

心里“腾”地一下炸开了花，铺天盖地的喜悦填满了她，却又是害羞，刚想开口否决时却听到——

“不是她。”挑起话题的那个女生轻飘飘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而这轻飘飘的三个字传进她的耳朵后，便没从另一边耳朵出来，它们变成了一块块巨石，一下，一下，一下地砸在了她的心上，把刚刚满心的喜悦砸的一点不剩。她的心也空了。

“是啊，怎么会是我？”她听见她自己这么说。

是说给她们听的吗？或许吧。

那天之后，她不再忍受他的恶作剧。她突然明白，以往他对她的捉弄，是需要她的配合的，起码，需要她心甘情愿。

可是，她不能了。

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你明明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多少次他笑着和她说话，她都在心里这样大声地质问他。

也只敢在心里，也只能在心里。

她怕她把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和他之间就彻底画上了句号。只要她装作无所谓，她还可以陪着他，她还可以听见他促狭地对她说：“猜猜你的笔在哪？”，她还可以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什么都没做啊”，她还可以看着他一脸无奈，骂道：“你这个笨蛋！”。

只要她装作做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她装得很好。他谈着恋爱，对她的恶作剧和捉弄也没有拉下。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可以当一个演员。

她就这样陪着他，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

她在心里问：什么时候轮到我呢？我在这。

后来，他们毕了业。

他们并没有考上同一所大学，不同市，甚至还不同省。

随着大学生活如一张更大的地图铺张开来，等待着他们去探索，他们逐渐断了联系。

上了大学后，她很忙，忙着学业，忙着社团。忙的时候，自然没有那个空闲的时间和心思去想他。

可是，总有不忙的时候。

她开始梦到他。

有时候实在想他，发微信给他，收到的却总是他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回复。

她觉得每次发微信给他都是折磨。

可她，却甘之如饴。

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是吧。

这次的梦里，她再次目送着他离去，一如之前的梦境里。

只是，这次，他一边跟着朋友离去，一边对他们说：“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只是同学而已。”

原来，对他而言，她，只是同学。

她就这样醒了。

黑暗里，她湿了眼眶。

“原是我错了，”

“等了这么久，我不想再等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