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牙（八）

十二月。

北苍山，皑雪茫茫。

珏琉阁。

软毯铺地，火盆两只。

阁中暖如阳春，木制花架上的盆栽绿意昂然，偶有两盆竟还开了几只小小的红花，生机盎然。

红檀椅，花梨桌。

尽铺软垫棉毯。

榻下的火盆上，架上一片铁丝片，上面放着几只烤的半熟的红薯。

而木窗下的软榻上，女子满脸通红的裹在被子中，只露了个脑袋出来，似乎是被房间里暖意围的有些困意，她斜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片刻。

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

白色的长衫，黑发简单的用根浅绿色的丝带束于脑后。

手上的暗黑色托盘中，一碗热气腾腾的黑墨色药汁正散发着浓浓的味道。

见青牙这般睡样，他放下托盘，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她。

那时，若不他及时出现，她是真的打算入到那红画残中了。

那天……

他看着她喝退魔界众人，看她魔化。

看她以一敌众。

看她站在石室前黯然悲伤。

心如死灰。

他以为，得不到回应，她就会离开。

却没想到，她宁死不走。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

小时候是。

长大了也是。

在塔里的时候是。

现在依旧是。

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怕。

一直以来，师父一直教导他修仙为重，断情绝欲。

他也一直遵着师父的遗愿，努力修炼，不问世事。

只希望能如师父所愿，成为一代名仙。

可……

她不许。

他挣扎过。

也试着再不见她。

可终究，抵不过她的坚持。

师父，对不起。

我可以做到断情绝欲。

却没办法不理她。

“斑斑，别闹。”

她嘟囔着扒拉开他抚上脸颊的手指，以为他是那只雀妖。

“青牙，起来喝药。”

捉住她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腕，他轻轻的道，却发现她皮肤上的温度高的吓人!

“青牙，听话，快把药吃了。”

“师兄？”

“是我，你发热了，我熬了药，把药吃了。”

青牙头往被子里缩了缩，问道：“老头吃了吗？”

苍北尊者和青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将她体内的魔气压制住了，可魔气被制，她本来的法术同样被制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她，不但法术大减，连体质也弱了许多。

前天，北苍大雪，她与苍北老头打赌，看谁先堆够一百个雪人。

结果她堆雪人是赢了，却和苍北老头一样染上了风寒，双双病倒。

谁也没想到，一向法术高深的苍北尊者居然会染病，可他终究法术高深，睡一觉便恢复了，倒是青牙，三天以来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苍老前辈已经没事了，你把药喝了也会没事。”

他端起碗来，却见青牙躺在那里望着他直笑。

“师兄，你为什么要披发而行，从不像其他师兄一样束发？”

青河愣了愣，眉头微蹙无奈的道：“不是告诉过你吗？”

“可我还想再听一遍？”

她耍赖。

“因为十六岁那年，有个调皮鬼剪断了我所有发带，告诉我最喜欢我披发，从此之后，为了她开心，我便披发而行。”

他话说的简便，青牙却听的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她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是前几天她偶然问起这件事，她从不知道，原来，一向重视仪面的青河师兄竟我会为了她儿时的一句话，披头散发一千多年。

“开心了？快吃药。”

他依旧冷淡，却唯独对她，总有些无可奈何的妥协。

青牙仰着头，刚好能看到他白晳的颈线，和他唇角的那抹无奈。

没有犹豫，她松开被角，突然钻出来扑进青河的怀里，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

软软的，轻轻的，痒痒的，香香的。

像梦，又像幻。

青河手里的药碗一晃，“当啷”一声砸在了地上。

“师兄，我喜欢你。”

心，突然就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