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之于政治或政治之于文学——读王小波《白银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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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才读了几本王小波的书,绝对只算得上是业余读者。而且《白银时代》与《黄金时代》相比,似乎也算不上他的巅峰之作。但《白银时代》给我的触动远远大于《黄金时代》,它让我感受到了王小波独有的文学视角、叙事风格和文字节奏,让我对王小波终于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

文学界对王小波的作品褒贬不一。喜欢的极尽赞美,厌弃的极力贬损。读完《白银时代》时,恰好读到一篇李静的评论《王小波否定之否定》,我觉得十分中肯。要我写出这样的评论绝无可能,只好以业余读者的水平,说说我读《白银时代》的感受。

最直接、最深刻的印象是,《白银时代》和奥威尔的《1984》有很多相似之处。那些看上去荒诞不经的情节,均是带着某种耐人寻味的隐喻和反讽。第一次读到关于“数盲症”的说法时,我正在上班路上,在公车上忍不住笑出了声,后面再看到患了“数盲症”的老大哥们的所作所为更是笑得流出了眼泪。

数盲实质上是不进位,只要是工作需要,吃多少喝多少花多少都不进位,始终是工作需要,故而是用了无穷进制计数法。这种算法我们学不会。假如你就这一点对数盲发牢骚,他就笑眯眯地安慰你说:你们用的二进制、十进制我们也不会嘛。大家各有所长,都是工作需要。

通篇看去,王小波对艺术家们充满同情,作家、画家、音乐家在白银时代的遭遇确实可堪同情。但他的同情之下,还有一种难能可贵的愤怒。王二以命相搏的反抗,是值得称颂的英雄主义吗?

我不禁要想,文学之于政治,或者政治之于文学,到底谁是真正的主导?

有人说,所有伟大的文学作品,必然是反映一个时代。人们也习惯于把文学作品的价值放在时代背景下去考量。文学作为意识形态领域重要的组成部分,毫无疑问会带着政治符号和标签。然而,这绝不意味着,文学应为政治服务。或者说,文学的价值绝不仅仅是为政治服务。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文学是用来剖析人性的,而人性的复杂远远超过政治斗争的套路。但也无可否认,在极端的政治环境下,人性善恶的斗争将会更尖锐、更激烈、更残酷。

政治和文学像是同根而生的孪生子,相辅相成。或许会有脱离政治而存活的文学,比如《诗经》;而任何一个政权的发展必然需要伟大的文学作品鸣锣开道。

一个明智的政权是不会禁止文学发言的。批判和反讽,都是赤子心。

前苏联列为禁书的《日瓦戈医生》在欧美大受追捧,作者鲍里斯还得了诺贝尔奖。半个多世纪过去,《日瓦戈医生》成为不可能被“禁止”的经典。历史的真相,有一天会因文学而大白于天下。而这种迟来的认同,很难说不是政治需要。这真是令人感慨。

《白银时代》里的《2010》和奥威尔《1984》的某些故事情节,当年只当是“寓言”,已成为被验证的预言。生态环境的严重恶化,被柴油机污染的暗无天日的2010,正是今日被雾霾笼罩的城市……

抛开文学的政治层面不谈,王小波的文字是极具活力的,犹如涛涛江水,奔涌而来。你很容易就被这文字裹挟着往前,混杂着泥沙、枯草、落叶……很难说是愉快的,却感到一种莫名的激情。当江水慢下来,即可享受静谧、安详,如同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纯净。

如果要细细品味,你会发现他写景、写人、写物都是那么细腻生动;他的视觉、嗅觉、触觉都是那么敏锐;他的想象力真是非同凡响。读过之后很久,我总记得在他一开始写到的,热力学老师的那件墨绿色绸衫,教室窗外的那片落叶松下厚厚的枯黄的松针,记得王二在课堂上发愣,看着那松树上的两只松鼠……

她身上墨绿的绸衫印着众多的热带水果,就如钞票上的水印隐约可见。据她说,这件衣服看上去感觉很凉快,我的感觉却是相反。绸衫质地紧密,就像一座不透风的黑牢,被关在里面一定是很热的;所以,从里面伸出来的裸露手臂带有一股渴望之意……

一个人,如果不是对这世界充满热忱的爱,很难有如此体会。

《白银时代》,我还会重读。值得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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